祈乐知刚要回答,就听到江元风和人打起了招呼,她循着声音回头,在西侧的一间低矮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小老头走了出来,他约莫着五旬,花白头发散乱,胡须稀疏,一双小眼珠子透着精明,他只把祈乐知看了一眼,立马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的一连串动作吓得拴在柱子上的大黄狗,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冲着他们狂吠,然后又委屈地缩成了一团。
祈乐知好
笑地站了起来,提着剑走了过去。
她又不是鬼!这青天白日里的至于吗?
“金老二!开门!”她不耐烦地叩门。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没人开门,依照过去办案的经验,祈乐知暗叫不好,还没绕到后门去,就看到一个影子窜了出去,她提步就要跑,谁知道江元风更快。
须臾间,他已经折返回来了,右手把那小老头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她的跟前。
金老二嘴里骂骂咧咧,“江家小子,你现在做了暗行司,第一个就是把你金爷爷卖给这个小丫头片子立功啊?你真没良心啊!你都忘了你金爷爷我是怎么照顾你的!”
江元风搂住他的脖子笑着道:“金老二你坑小爷那点破事小爷都放过了,今儿找你是做一笔生意,你跑什么跑!”
金老二被带着进去了屋子,他满脸堆笑地看向祈乐知,“祈司主,你真不是来抓我的?”
祈乐知抱着剑笑了,“你认识我?”
“认得认得,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双招子都是得千万小心,对道上的人都是记在心里的。祈司主不知道您要小老儿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金老二态度转变的很快。
祈乐知把怀里的探花令丢给他,“能仿吗?”
金老二看清了是探花令后讶然了一声,“您这是要混到醉梦楼去啊?我做是能做,不过要是失败被认出来,您可千万别说是在我这里做的,前几年我被找到那个毒打哎哟,小老儿险些没丧命,早知道就不该被那小娘子哭得心软了。”
江元风笑道:“金老二你还有这面呢?哪家小娘子给你哭得都没了原则啊?”
金老二白了他一眼,在柜子里边找材料边道:“江小子你别想歪了去,小老儿虽然贪图那碎银几两,可往那秤砣上一称,良心也有几两,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他的手脚很麻利,很快找齐了要用的材料,坐在了桌案前手里握着刻刀,比照着准备雕刻,嘴里还不歇着道:“我还记得那是个大雪天,鹅毛大雪下个没停,那个姑娘穿着单薄的衣裳来铺子里找我,让我帮她仿照一枚探花令。”
“我那时候手里没有祈司主您这样的现成真令,哪里肯冒着被醉梦楼发现的风险答应干这个。我当即就说做不了,要她回去,你们猜怎么着,她不肯走啊哭着给我跪下来了。”
金老二吹了吹手里的木屑叹道:“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醉梦楼,就算是有了探花令,那花茶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说,她想去里面找自己的妹妹,她和妹妹是逃荒来到京都的,受到了惠济居接济后,日子勉强能过。谁知道有一天妹妹出门后再也没回来,她找了好多地方求了好多人,都没消息。”
“直到有一天,有人和她说,在醉梦楼曾经看过她的妹妹,她有了希望,到处想办法就想到里面找妹妹。她一路打听消息到我这里,我也是没办法就答应了。”金老二说完又换了把工具。
“她后来找到了吗?”她开口问道。
金老二摇头,“我哪里知道,那些醉梦楼的人冲进来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还敢问?”
祈乐知听着感觉心里闷闷的,她想到了那个还在村子里等着阿姐回来的小姑娘,她的信是永远寄不到了。那这个一心想要找回妹妹的娘子呢?她的心愿是否达成了?
祈乐知目光在那探花令上流连了须臾,眼神幽深。
“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去醉梦楼做什么,但看起来也和那张家娘子一样,不是去玩乐的,要是可以,你们也替小老儿问问,毕竟挨了一顿打,还是希望能帮到人。”金老二把手里的探花令给了她,他手里的其余几个仿造的已经初见雏形了。
她郑重地点了下头,眸子不经意瞥到那破烂窗户,恰好看到一缕阳光泻了进来,照得金老二桌案上亮堂堂的。
市侩的凡夫走卒,秤上谈碎银几两,也说古道热肠。
第18章 第18章不愧是勾栏听曲的销金窟……
不得不说,金老二的手艺是真的好,仿出来的探花令和真的别无二致,除非是细细的查究,否则难以辨认。
几人离开平康坊后直接去了马行街,现在还未到酉时,惯是通宵达旦的醉梦楼还未开门迎客。
那座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的楼宇静静地矗立在东街,残阳斜照,绚烂的霞光将苍穹涂抹的金光璀璨,青砖街面上是漫走的匆匆来客,像是已经司空见惯,无人注意在霞光灿烂下的醉梦楼是这般的璀璨夺目,那些彩绘丹青和霞光相得益彰,奢华精美。
祈乐知还是头回来这里,她过去很少来这些地方,这回亲眼见到了,终于是知道了那花茶钱为何要十贯钱之多了,这样的地方,真的不是寻常百姓能去的起的。
“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开门纳客,现在时候还早,过来吃碗馄炖填饱肚子。”江元风招呼她过去。
她先前一心都在仿造探花令上面,完全没有胃口,现在事情结束腹中确实有些饥火了,看到那小铺子里还卖着不少的从食,她便还要了一些豆团和糕饼。
“几位贵客都是准备去醉梦楼的吧?你们来的可早了一些,这还要半时辰呢。”摊主是个五旬的小老头,面容和蔼亲切,一面和她笑着说道,一面已经将热气的馄炖煮好。
祈乐知不置可否点了下头,“老丈一直在这里摆摊?”
老头笑着道:“小老儿在这里已经快二十年了,一家老小都是指望着我这小摊子过活,今儿就小老儿这起火有些慢了,小娘子可先坐着等会,稍后小老儿再赠送一些姜辣萝卜来。”
她不是很急端着馄炖坐在了旁边,“老丈在这里这么些年,想来对醉梦楼也很了解了?”
老头笑着摇头,“那醉梦楼何等地方?小老儿哪敢说了解,也就每天看着它迎来送往都是些衣着鲜亮的贵客罢了。不过,要说这地方也不好,哎,好些姑娘都是被逼无奈进了里面去,前些天还有个姑娘落水没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四人进食的速度都缓了下来。
江元风笑道:“老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照看着小炉子的炭火听到问话探出半个头,面有不忍叹道:“那花家娘子是个好姑娘,和那张家娘子照顾我的生意,还给我那孙女带些头花,谁知道啊,那晚上就落水了,要不是那常在河边走的王老弟,连尸体都捞不上来。”
“醉梦楼那些达官贵人哪里会多看一眼我们这样的人,听说死了后一卷席子送去了漏泽园,死的,悄无声息。”老头叹道。
祈乐知握紧了手里的筷子,心里说不出滋味,眼前一晃,原来是王老头将从食都端了上来。
他也是个多嘴的,看到没有客人光顾,拣了个凳子在棉布上搓了搓手小声道:“官府说的是失足落水,其实没那么简单,那晚上王老弟就在醉梦楼下面晃荡,他说亲耳听到那楼上有争吵声,然后就是有人落下水。”
江元风闻言笑道:“这醉梦楼纷纷杂杂的,他能听到是谁发出的声音?难道不是里面的嘈杂声?”
老头嘿嘿一笑,“一看几位就是新鲜客,醉梦楼能挨着那惠泽河,都是一等一的去处,一般的达官贵人还去不了的,那里幽静,和前楼喧哗热闹完全不一般,小老二是没去过,可听里面的娘子也说过几回,当真是神仙地方。”
原来还分为前后楼?看起来这座销金窟还真的别有洞天,她细细思量起来,心思也不在吃食上了。
“祈姐姐,那灯笼亮起来了!”井见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