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1 / 1)

但现在她看不见他,彼此密不可分的联结悄然断裂,她没办法做出让他羞臊的大胆反应,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色厉内荏,她又是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孩子了。

她的恐慌被他尽收眼底,而他折磨她,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硬,都要坚决。

她在极致的虚弱中频繁抽搐,想服个软求他停止,又实在贪恋这一刻他毫不留情的冷漠。几个来回之后,她全身的毛孔都浸润在攀顶的余韵里,只消他随便亲吻她肌肤的任何一处,她就呜咽着战栗。

曾几何时,解萦惧怕与他亲近,唯恐自己回到动辄被他牵动心神的悲哀过往。唯有彻底占了上风,彻底地凌驾于他,才能确保两人的关系不受撼动。待到自己彻底侵占了他,又不住频频回首,想若去除了那层跨不过的天堑,大哥又会有怎样的触感?

她一直好奇他心底的温度。

极致的黑暗里,知觉渐渐流向一处,她能感受到他,仿佛他的心脏正借由某些细如毫芒的丝线,在她体内兀自成型,正在有力野蛮地跳动。依恋的男人始终强硬地冲击着她,她又一次揽住他的臂膀。快乐让她成了无形的海,而他是她唯一的舵手。单纯的依赖似乎远比平素放浪的挑逗更能感染他,解萦明显感受到男人受了大刺激,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品尝她身体的力道也变得愈发重,倒像是往常她赏玩他一般,鲜血淋漓,几近噬咬。他们都对彼此有接近于野兽的贪婪欲望,他渴求她血腥的惩罚正如他渴望将她生吞活剥。只是她是早早地习惯了不做人,先他几年吃掉他。而他也只有在这一刻,才放任这一团邪火将理智烧得面目全非。

永夜慢慢,解萦在死去活来中昏迷又转醒,而他始终没有停。她已经很久没感到痛了,这一夜的痛楚却不然,它们切实地铭刻进她的灵魂,永远地驻在了他留给她的伤口之上。

大哥到底有多发疯?

他的强大,他的贪婪,他吝于流露的占有,这一切都令她深深着迷。从前她只认为粗暴是极致的羞辱,可他也让她明白,这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困兽,诚挚地向她献上自己的终极臣服。

冰凉的手慢慢摸索到他的脸颊,擦拭他滔滔不绝的泪水。他却在这时拒绝了她的柔情,强行打开她,唇舌贪婪地品尝着她,一直沉浸在余韵中的她很快被再度带上峰顶,但他仍是不停。没来由的恐慌笼罩了她的身心,此刻他们颠倒了立场,她成了一度身不由己的他。一阵头晕目眩后,解萦有些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过了片刻,男人拿来一块干燥的软布,小心地擦拭着她,忍不住打趣道:“小臭丫头,弄了大哥一嘴。”

她听出男人言谈中若隐若现的揶揄,一下绷紧了身体,脸上燥热。喃喃地挤出了几个字,她还是臊,君不封却靠近了她,亲昵地咬住了她的耳朵:“要我说,滋味儿还挺不赖。干脆以后照顾你,这档子事我也这么干。”

“你!”

“不行吗?”他的语气很无辜,解萦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的垂涎,不住低声骂道:“贱骨头!臭大哥!你你你你……荡夫!讨厌!”骂着骂着,解萦低低笑起来,又一次依恋地环住他的臂膀。君不封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堆浪到没边、没羞没臊的情话,她被他逗得咯咯乱笑,心却渐渐沉下去,由着熟悉的悲哀爬上心头。

替彼此擦拭好身体后,君不封依然紧紧簇着她,像他们曾拥有的很多夜那样,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同她讲着体己话,解萦始终是笑吟吟地听,直到永夜的黑暗里再透不进一丝属于他的光亮。

突然的静寂难免令人恐慌,极夜又最易催生不安。解萦赶忙摸索对方,很快触到了他随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膛,她小心翼翼凑过去,听着他平缓有力的心跳,头顶上方不时传来他的气息,心事轰然落地。

她冲着眼前的虚无,挤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这是自她毒发以来,大哥睡过的第几个好觉呢?

她虽终日昏沉,但她不傻,大哥的憔悴与苦闷她都瞧在眼里。毒发的疼痛就算被大哥人为地割裂开来,身体的不适他毕竟无法替代,那就是他们血肉模糊的牵连。解萦清楚在自己的每一个翻转腾挪背后,另一个人又在欢笑之下悄悄经历了什么,她有过那种痛。

毒发的苦痛是她应得的报应,她本是在悄无声息地为他复仇,最后却成了他替她受过,毕生所求之苦分毫不差地砸在了他身上,她又一次搞砸了一切。

从那天开始,解萦就在梦里暗暗筹谋一场告别,她清醒的时间有限,只能找气血最足的一天,把她想对大哥和念恩的话都说完。

今天服下的药剂,副作用还是有些大,她的精力过早流失,没办法完成自己本初的心愿。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心力去面对由她带来的小小生命,她甚至连计划内的自戕都做不到,摸索已是她能尽的最大气力,旁的力气,她是一丝一毫也没有了。

没能完成自己的自杀计划,解萦本该懊悔不已,可她居然在暗暗地庆幸。

她又让他痛苦了一天,但与此同时,她又多熬了一天,也又多陪了他一天!

昔日和大哥一起看过的村戏,还在熙熙攘攘地在她的脑海里唱,她隐约听到了那句唱词:“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关于彼此的生死谜,她是早早地彻悟了。偏偏在最不该的时刻,她又在该死地眷恋了,也许自始至终,她就做不到断妄,也勘不破执念。她与他的生活,明明可以过得这样好,为什么时间却如此短暂?为什么一切只能停留到这一步?哪怕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厮守,她也不甘、不愿。

曾经她接受这段孽缘的终局,并认为这是两人所求之路的唯一解法,罪孽满身的她只配拥有残缺的幸福。

可现在,她只想问,凭什么,凭这么早就把她从大哥身边夺走?凭什么?凭什么!

她舍不得他,她从来就不想离开他。

待她走了,他又该怎么办?

决心与大哥共度余生的那一天,解萦尚且能看到自己离世后的依稀光景,时至今日,一切又都是虚无了。没了他,她是断断不能活的,而大哥的未来,她看不透。她只清楚,自己多活一天,他就多一天的痛苦,也多一天的欢欣。

她是在以他的疼痛为凭,燃烧着彼此最后的厮守吗?

她不知道。

虽有眷恋,虽有不甘,但她终究不能再拖累他了。

很快了,大哥。

她对着他的心房,悄声说。

阿萦很快就走了,你不会再痛了。

这一世恩情,只能还到这里了。

我不折磨你了。

泪水渐渐染湿了他的亵衣,解萦泣不成声。

第三十六章 囚鸟(一)

突来的疾雨仿佛早春的信使,雨停之后,百花渐次盛开。

春意喧嚣中,一切热闹都与解萦无关。

一夜春光殆尽,解萦的生机彻底消逝,她已经持续数日昏迷不醒。

那夜的热情,是她最后的回光返照。

每天早晨,君不封都会从屋外折些花朵放到她床前,日日不重样。待忙完了手头的琐碎,他多半会坐在床头,捧着解萦冰凉的手,是说不完的体己话。

他清楚,自己的这番话,大概是半点也传不进小丫头心里,可相守的时间越接近穷尽,才发现他还有那样广阔的一切想要告诉她。

君不封的行径落在他人眼里,多是垂着泪劝他早看开、多保重,而他怔怔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他不甚相关的宽慰。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认为自己应当“看开”,他和丫头不过是一个人先倒下,而另一个人还得抗。丫头的身子垮了,他不能垮,曾经的她就是背负着他这么熬下来的,他也可以,他没问题的。

折了桃花进门的那一天,解萦奇迹般地苏醒过来。群花之中,解萦偏爱桃花,君不封亦甚是看重,精挑细选,拿最怒放的花朵呈给她看。小小一间卧房,顷刻间花香四溢,她似有所感,手指微微一动,手腕上的慑心铃手镯隐隐发出声响。君不封正在屋外与晏宁一同收集露水,为解萦熬药。听得那铃铛的动静,他赶忙冲进屋,只见解萦微微地抬起手,似在摸索他的踪迹。他噙着泪,连忙凑到她身边,把身上能被她第一时间感知的一切都送过去她果然舒了口气。

如今,解萦已经很难发出声音,君不封与她心意相通,亦只能大致分辨她的呢喃。他握着她的手,屏气凝神,渐渐听出妻子前前后后所念的,也不过是两个字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