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同学聚餐。”
“这样啊。”商明又说:“送你回去?”
愁霜没应声,目光在边上那个女人身上转了一圈。大晚上盖着个墨镜。愁霜很快想起来,这就是初三那年在商场里偶然见到的那位。那个时候她也是跟商明在一起。
商明一开始明显就是不想介绍身边这位女士,看到了愁霜的目光,苦笑了一下,说:“这是封蕊阿姨,我同学。”
边上那个女人一直很安静,听到介绍自己的名字,才笑了笑说:“商明,是哪位呀?”
她说话的时候有侧耳的姿势,愁霜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眼睛看不见。
“我侄子。”商明介绍,“李愁霜。”
封蕊:“你好呀。”
李愁霜不想臆测两个人的关系,维持礼貌问了好。然后非常不留情地挑了商明的软肋去戳,“茉莉知道你回来了吗?”
商明一直是一位非常专业的律师,可他跟固有思维中的律师很不一样,他不尖锐。在法庭上更像个讲道理的朋友,不会咄咄逼人,常常在不疾不徐的辩护中,直击要害。
商大律师知道再多的法律条文在这也派不上用处。反而封蕊笑了笑:“你们家茉莉回来了啊?”
商明“嗯”了一声。
封蕊:“那你也不说一声。”她的语气里还充满着小小的责怪,“快去见她吧,我回去了,不用送我。”
商明也没多客套,扶着她上了车。
愁霜:“茉莉在我家,她等着你的。”说完就要走。他不想多管,对夏碧青跟商明的感情也没资格多说一句,他只是不想夏征雁操心。
商明叫住他。除了一开头被愁霜看到了有点惊讶外,商明没有一点窘迫,现在明显是有话要说。
“你这孩子,跑这么急干什么?”
愁霜:“回学校。”
商明点点头,“那送你回去。”
愁霜跟着商明上了车,商明开着车,除了问愁霜学校在哪里,后面都没说话,车里连空调都没开,吹风声都没有,好像把人叫住后有话要讲的不是他。
“姑父,国内的路你挺熟?”
安静的车厢环境中,愁霜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质问的语气,很平静。
商明摇了摇头,失笑道:“你这孩子,倒挺会抓线索。”
愁霜没答话,商明从后视镜里看这孩子。小孩有着同龄人难有的敏锐,还贯会戳人心。
“去年,我把工作重心转到国内了,大多数时候都在上海。”
“姑姑也回来了?”
商明顿了顿,然后苦笑了一下:“没有。……你姑姑,要跟我协议离婚呢。”
愁霜蹙眉。跟夏征雁是同一个阵营的,再加上刚才那个封蕊,他下意识觉得是商明出了什么问题。
“她说,不爱了。”商明弯了弯嘴角,却难掩酸涩,“刚才那个阿姨,是我同学……也是我的心理医生。最近几年,睡觉成了老大难的问题了。茉莉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愁霜那会刚到夏征雁身边,夏碧青跟商明回来过年。商明很温和,给了他一个红包,说让他快快长大。现在那个温和的人,在小小的车厢里,说着自己从没对人道的酸涩心绪。愁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推己及人,实话实说:“如果我哥说不爱我了,我也绝不会离开他。”
商明看着这孩子,无奈笑笑。想着这怎么能一样呢?
商明不算了解李愁霜,听了这话也没有把两个人的关系想歪,他只知道李愁霜很在乎夏征雁。现在听他这话,才隐隐摸到一些这孩子的固执。世事万千,性格不同,人生际遇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会一样。就像商明,这几年夏碧青在他们的感情之中很挣扎,他工作忙,也没有女孩子细腻的心思,到最后,好像也只能归咎于他缺席了夏碧青太多的生活。舍不得是真的,但是他也答应了暂时分开,因为他想着,分开了碧青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但是愁霜似乎不一样,他对一个人的执着透着股无所畏惧的直白。这样的人,往往都没有退路。
这孩子,以后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人。商明感叹着想。
愁霜回了学校,直接去教室上课。邱天搬出了宿舍,他的那张床空出来了,暂时还没人住,徐念把自己的脸盘随手就扔在上面了。盆底还有水,顺着床板往下滴水,正好就滴在愁霜的床铺上。
愁霜把脸盆拿下来,冲徐念说:“在滴水,你个傻子。”
徐念正在卫生间洗衣服,还不知道愁霜回来了,听到声音后出来了,“哎呀”了一声,赶紧就说对不起,还要来摸愁霜的床铺,愁霜把他推开,“手湿的。”
徐念傻乎乎的,最后大夏天的拿吹风机吹床单。在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中,夏征雁的电话打来了。
“吆,这声音,吹头发呢。”夏征雁问。
“没。吹床单。”愁霜把吹风机关了 ,好好跟哥说话。
夏征雁在那边笑了个没正经的,“没有我你床单还能湿啊?”
愁霜:“你可别撩我。”
徐念坐在边上,听到了愁霜的话,凑上来问:“愁霜,女朋友啊?”
愁霜:“我哥。”
徐念瞪了个眼睛,不明白兄弟两有什么好腻乎的。
夏征雁听到电话里的说话声,问:“徐念啊?”
“嗯。”
“小孩说什么呢?”语气里难掩笑意。
愁霜瞅了眼徐念,发现他圆圆的脸,眼睛却不小,甚至很水灵。一眨不眨的,还挺,可爱?这好像就是夏征雁常说的,讨人喜欢的孩子那一类?徐念见愁霜盯着自己看,发毛得紧,“霜哥,你看啥呢?”
李愁霜收回目光,没答话,走到了走廊上,离徐念远了点,跟电话里的人说:“不要关心别人在说什么。”
夏征雁可太吃自家孩子这一套了,一边笑他这醋也吃,一边又挺乐意听,说话声音都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