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县尉只羞得头也抬不起来:“卑职只勉强练过一点空架子,实在惭愧。”
崔明昱有条不紊地道:“钱汪看似虚弱佝偻,吐息之间,却有常年习武之人才有的沉实。方才我突然顿足,你等气息尚且一乱,他却没有半点虚浮。”
“钱汪,”崔明昱乜道,“本官如没有猜错,你曾是梁上君子?”
“冤枉呐!”钱汪大叫,“鄙人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鄙人没有杀人!鄙人真的冤枉啊!”
潘县尉:“你既没有杀人,那你跑什么?!”
钱汪呛道:“在场谁不知崔将军之威名?他呵一声,如同阎王点卯,谁听了不害怕?!”
潘县尉哑口无言,钱汪所言的确是事实。崔少卿数十年虽远在北庭都护府,戍守西域,可他的威名早已响震内外。
谁都知,他每次都会先点一声敌将的姓名,你若敢应,在你应的刹那,即人头落地。
自他挂帅,突厥再无将领敢带兵进犯唐土,连偷鸡摸狗的骚扰也不敢有。实至名归的杀神。
钱汪嘴上说着害怕至极,实则却并不怎么害怕似的,顶着金吾卫的大刀,也要冲着人群喊。
“恳请左右邻里作证!昨夜鄙人一直与诸位齐力救火,陈兄之死与鄙人无关呐!诸位街坊邻里,请为鄙人作证啊!”
昨夜参与救火的人,看着金吾卫的大刀,虽然有些犹豫,却也不想冤枉好人,便有梗着脖子的道:“我可以作证,昨夜钱汪确实一直在救火!”
有人带了头,便有更多人响应。
“我也可以作证,钱汪同我们去叫陈延鉴的时候,陈延鉴还活着呢!”
有一有二,便有三,愿意作证的人越来越多,满院都是正义之气。
而元幼荧叹了叹气,都是些不开窍的读书郎。
应该庆幸崔明昱现在是在长安,是大理寺少卿,否则就钱汪这么板上钉钉的事情,蠢人还要跳出来献丑,换做是个突厥兵,恐怕早已经血溅三尺了。
崔明昱的威风,她也是听说过的。
钱汪现在无非是黔驴技穷,殊死一搏罢了。一个个读书读傻了,被钱汪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仗义执言。
“这……”彭贤唯唯诺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钱兄他还救过我呢……”
崔明昱缓缓地道:“钱汪,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官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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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延鉴(下)
钱汪抻长脖子,放声道:“大理寺少卿硬要冤枉好人,钱汪无话可说!”与方才的胆小怕事截然不同,此刻倒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意思。
崔明昱轻笑:“好人?”
原来从昨日傍晚提出饮酒开始,一切就已进入钱汪的计划之中。
钱汪怂恿陈延鉴与彭贤饮酒,他自己却没有饮几口。
等到陈延鉴与彭贤大醉,彭贤那边自顾不暇,钱汪顺势提出由他送陈延鉴回房。
他确实也这么做的。
不过,钱汪说他把陈延鉴背回房后,放躺在床上,实则却是踩着凳子,将烂醉失去意识的陈延鉴,放置于立柜之上,并使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绕过横梁,套住陈延鉴的脖颈。
当把陈延鉴布置妥当,他再顺路到彭贤所住的东屋。
因为彭贤睡前闩了门,他无法进入,遂取来剩余的酒,从彭贤的门槛缝隙中倾入。
酒液很快铺满了彭贤屋内的地面,而彭贤本就酒后醉睡,因此对浓郁的酒气没有丝毫觉察。
而后,钱汪自门外点燃酒液,火便顺着酒液从门槛缝钻进去,由于地面铺满了酒,火便畅通无阻地烧满了屋内,再顺着易燃物品,愈烧愈烈。
钱汪直等到彭贤屋内的火势熊熊燃起,到了能够阻挡彭贤出门的地步,他才出去向左右的街坊邻居求助。
彭贤的房门从内闩着,而钱汪一直在外面,与大伙儿合力救火,后来也是合力撞门,此事有目共睹,自然没有人怀疑他才是纵火的真凶。
在救火的过程中,他特意同几名邻居一起去敲陈延鉴的房门。
为的就是让邻居们亲眼见证,他钱汪始终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要大伙儿亲耳听见,陈延鉴在屋内做出过回应,自然谁也不会认为陈延鉴的死与他钱汪有关。
而在大伙儿催促陈延鉴出来的时候,活着的陈延鉴以为自己睡在床上,听见急促地呼喊,他想也没想,着急起来开门。
可当时的陈延鉴,已经天旋地转,烂醉如泥,他以为自己翻身下床,未料却是翻身掉下了立柜。事先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在他惊慌落下的刹那收紧。
此计之歹毒,即便当时陈延鉴的酒醒了,他业已不能自救,更无法呼唤外人相救。
那时候,外面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一心只想着赶紧灭火,谁能听见旁边屋子里细微的求救声呢?
也正因为先前听见了陈延鉴的亲口回应,街坊邻居都以为他好端端地在屋子里睡觉,或者已经起来了,马上就要出来了。谁会想到他快吊死了呢?
钱汪矢口否认:“这些都是你凭空猜测!你无凭无据,我看你是新官上任,想草草结案立功!”
他煽动群众道:“各位街坊!昏官为了立功!不惜冤枉好人呐!”
人群却没有如他所愿,为他群愤激昂,此刻鸦默雀静,谁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你既说凶手不是你,”崔明昱漫不经心道,“那么你认为,凶手是何人?”
钱汪猴一样的眼睛提溜一转:“是彭贤!一定是彭贤,我们中了彭贤的计了!是他嫉妒陈兄之才华,他嫉妒陈兄会试第一,一定是彭贤蓄谋吊死了陈兄!”
“你胡说八道!”彭贤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