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夜里他跟严崇渊起了争执,严崇渊不在宫中,否则依他的性子,长乐宫上下恐怕要叫他屠个干净了。
“谋害皇嗣,这往深了说可是死罪啊,你怎么处置她的,六哥?”
大殿内,薛御怀与薛悯文分坐棋局两端,薛御怀捏着黑子审视棋局,好奇的询问。
薛悯文沉默片刻,道:“贬为庶人。”
“就只是贬为庶人?”薛御怀落下一子,“六哥你手段还不如皇嫂。”
薛悯文抬眼看他,有些疑惑。
薛御怀啧一声,提醒他:“昨个儿夜里皇嫂不是还杀了个行刺的宫女么?同样都是谋害,同样都是没得手,这待遇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儿啊。”
薛悯文一听便无奈至极,想张口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苍白的先为皇后解释清白。
“不是皇后下的旨。”
薛御怀挑了下眉:“不是皇后娘娘?”他想了想,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哦,严皇后,是吧?”
薛悯文叹息一声,无可辩驳地点头承认了。
“怪不得……我还说呢,什么时候皇嫂性子也如此残暴了,若是他就不稀奇了。他又发哪门子疯?”
昨晚的事薛悯文不愿回想,苍白着脸摇头,连声音都透着股说不清的疲惫:“你别问了……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薛御怀执棋的手一顿,抬眼看他,眼里有几分惊讶。
“六哥要做什么?”
薛悯文缄默不语,只示意他看棋盘。
只见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黑子步步紧逼,却被白子分割得孤立无援。
围杀之势已成。
薛御怀听到对面的人幽幽道:“十三弟,你下棋总是走神,要多当心啊。”
……
太子大病了一场。
不知是溺水的后遗症,还是被那晚的火吓着了,他不会说话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皇帝是个哑子。
严崇渊勃然大怒,怀疑是有人在太子的吃食中下了哑药,因此将六宫查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废物,一群废物。”严崇渊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下毒的都查不出来?!”
他缓慢地一个个扫视过底下跪着的宫人、侍卫,瞳孔漆黑得近乎妖异。
半晌,他气极反笑:“再给你们三日,查不出太子失声的元凶,坤宁宫上下便都拖出去斩了。”
“严大人!”
话音才落,皇后便坐不住了,起身厉色道:“这件事与坤宁宫一众宫人何干?太子日夜吃住都同本宫一起,若太子饮食有毒,本宫岂能安然无恙?!”
严崇渊冷笑着转过身看她:“哦?那依皇后娘娘来看,太子是为何失声啊?”
薛景和躲在皇后的后面,小手紧紧攥着皇后的衣摆不撒手。他对严崇渊的畏惧已然深入骨髓。
皇后反手将他抱紧了,难得冷了脸色:“本宫又不精通医理,本宫怎么知道?”
“皇后娘娘不知道?”严崇渊轻笑一声。
不知为何,陆婉宁从这一声笑里感知到一阵不安。
严崇渊慢悠悠拖着声调,继续往下说:“可这太子是在皇后娘娘宫中出的事,娘娘又一口咬定底下的人与此事无关,那么是谁对太子殿下动的手呢?”
“……”
陆婉宁被他问得脑子发懵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入了套,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敢怀疑本宫?”
严崇渊笑得假模假样:“臣不敢,臣可什么都没说。”
陆婉宁:“……”
陆婉宁张了张口,实在是说不过他,一扭头,转向主位上的人,忍不住求助:“陛下!”
她朝薛悯文使眼色,那眼神就像在说:你家疯狗又开始咬人,你快来拴住他啊。
薛悯文扶额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了。”他硬着头皮开口端水,“太医不都说了,可能是溺水后过度惊吓导致的吗?皇后与严爱卿还在这里争什么呢?再者说,太子的哑症又不是无药可医……”
他话音未落,便被严崇渊不客气地打断:“太医院都说治不了,陛下还想怎么办?”
“陛下。”陆婉宁拥着薛景和上前,坐到薛悯文身边,柔声道,“太医院没法子,不代表这天下所有人都没法子啊。臣妾自幼在江南长大,听说那一带有名医,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或许可以派人将其请入宫中为太子诊治?”
严崇渊冷冷道:“江南名医?臣怎么从未听说江南还有此等能人?贸然叫来历不明之人为太子诊治,若是太子出了差池,你我有几个脑袋够赔?”
陆婉宁被严崇渊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却仍强忍着怒意,维持着得体笑容道:“严大人此言差矣。臣妾所说的这位名医,并非籍籍无名之辈,而是江南一带极有名望的老神医,许多百姓都曾受过他的恩惠,臣妾的表兄也曾受过他的救治,至今身体康健。臣妾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人绝对可靠。”
严崇渊闻言,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倒是舍得下血本,只是这宫中守卫森严,怎可轻易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来?万一他心怀不轨,对圣上不利,可怎么办啊?”
“严崇渊!”陆婉宁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你百般阻挠本宫为太子医治,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真的希望太子此生无法开口说话吗?”
薛悯文见两人针锋相对,有愈演愈烈之势,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吵什么!说来说去,无非是为了朕和太子的安危考虑,不如这样,朕来想个折中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