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没上锁,锁柄上缠着铁丝,她一只手化作兽爪,去掰粗铁丝。
许筱兰吓了一跳,“啊啊”叫出声。
049 合力和合力矩都为零
金煊忙抽出手,覆在她嘴上,她说,“许筱兰,我来救你,你不要出声。”
手下女人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咿呀”声,她似乎又有点明白,她止住了如鬼哭般的泣诉,一声不吭,看着金煊掰开铁丝,背着她,用登山绳索将她和她绑在一起,彷佛她俩是一体的,接着慢慢下坠,落到地面上。
许筱兰的脚踏在真实的土地上,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中月亮,下弦月,不圆,却很亮。她激动地“啊呀呀”想要叫,金煊捂住了她的嘴,忙着解开二人身上绳索。
突地石老大旁边石全安家里的灯光亮起,石全安推开窗户,冲着两栋房子之间的空地上,喊了一句,“谁在外面?”
金煊拉住许筱兰的手,“跑。”
石全安追了出来,他大喊着,“抓人贩子啦!人贩子偷孩子啦!”
金煊冷哼,你我之间不知道谁是人贩子。
不过,石全安好歹毒,抓小偷的话村民不会起床响应,只要不偷到自己家就好,人贩子就不一样了,不逮住,下次就会拐走自己家小孩。
很快僻静的山村里亮起越来越多盏灯,金煊一只兽完全逃得了,可是她带着许筱兰,她将许筱兰的手夹在腋下,连拖带拽这次救不走她,以她当下的精神状态和生活环境,下次再见到她很可能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或许连尸体都没有,骨灰都被扬在山里。
有人已经拿着锄头围了上来,就着月光,看到这个外村人扯着一个脏兮兮的疯女人,不是什么孩子。
石全安站在她们身后,“这外村人要把我嫂子偷走。”
你嫂子?住在厕所铁笼里,真是好笑。
村民自不会恼怒消息来源是“拐孩子”还是“拐婆子”,亲疏有别,村长是自己人,外村人是外人,这种情况当然是帮理又帮亲,已有两三个村里少有的青壮拦住了出村的路。
之前已经踩过路线了,新乔迁的章尾村靠近公路,条条大路通外面,金煊把背上许筱兰往上扥了扥,轻声对她说,“搂紧我脖子”,她突然往前疾冲,接着迅速沿着小路拐入另一条道。
许筱兰很轻,她衣衫破烂,初看不出,但是趴在金煊背上,就像是背着一副骨架,约莫也就七八十斤。
金煊是异兽,背着她并不吃力,在身后追赶的人恼羞成怒掷来锄头,石块的时候,她背着她跑到了村口,身后咒骂声渐起,一辆汽车从山上冲下来。
他们租的哈佛大狗,吴垚按开车门锁,声音从车窗飘出来,“走。”
金煊打开车门,把许筱兰退入后排,自己也爬上去,车门还没完全关闭,车子已经启动沿着公路往山下冲。
快到乡里的时候,他们见到了寻亲志愿者,里面为首的朱红雨大姐看了眼许筱兰,对金、吴二人说,“你们快送她去医院,通知家属吧。我们已经报警了,志愿者会协助和村里商谈的。”
要弄清楚许筱兰为什么会来到章尾村,她经历了什么,有没有人口拐卖?涉嫌强奸?非法拘禁?参与的人该抓的抓,该判的判。
五月五日,五一劳动节假期结束前的一天,金、吴二人与许家人商量,因水北乡医院医疗条件有限,所以把许筱兰带回洛城。
再住下去,章尾村村里要打上来要人了。
村里口供一致:许筱兰是自愿来到章尾村的,来的时候就是精神病,随便伤人,才把她关起来的,没有拐卖,也没有伤害。
许筱兰在医院发了一次疯,她看到吴垚后立刻变得暴躁起来,把床边桌子上没吃完的盒饭砸向吴垚,并且死死裹住被子,她骂他:“流氓,混蛋......”
金煊忙把吴垚赶走,当病房里只有金煊的时候,她就很平静,她看着窗边晾晒着的她的洗脸毛巾说,“你看这个毛巾静止的时候,它的合力和合力矩都为零。我画个公式给你算算吧。”
眼泪顺着金煊的眼角流下,一分钟之前她还在发疯,一分钟后她要算工程力学公式,她在失踪前是工程力学硕士,失踪二十年,是建筑行业发展最快的二十年,如果她没失踪,这世上会不会多一个著名的建筑专家。
金煊扯了一节卫生纸放在她手心,“你给我算算吧,不过我不懂,你耐心些。”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许筱兰在她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许筱兰。
还好,她还没忘记。
吴垚在走廊尽头共工洗衣房清理干净身上污物,他去医生办公室取了检验结果,水北乡医院的医生指着化验单上血红素和血清前白蛋白两项结果对他说,“患者营养严重不良,缺铁,蛋白质含量很不足,低于标准数值,这点从她身高体重也能看出来,一米六三的身高,体重只有 75 斤,长期营养不良的。”他又切换了一张单子,对他说,“我们医院精神科不完善,建议你们去市医院再看看,但是目前结果来看,许筱兰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晚上九点钟飞机落地,许焕芷开车来接许筱兰、金煊和吴垚,出于许筱兰对吴垚的抵触,接到人之后,吴垚开车,许焕芷坐副驾驶,金煊还陪着许筱兰坐后排。
到了许家别墅门前,金煊对许焕芷说,“许筱兰目前比较抗拒接触异性,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想起来许教授和她的关系,我想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许焕芷点了点头,她打开了房门,许柏山早已候在门后,眼中老泪纵横,他轻轻喊了一声:“筱兰,你回来了!”
许焕芷轻轻拉着许筱兰的手,“筱兰,这是爸爸。”
许筱兰期初眼神怔怔地,可是忽地她狠厉起来,指着许柏山大骂,“你这个老流氓,强奸妇女,我要你死......”
一模一样,她也是这样对吴垚的,她本能地抗拒所有男性的亲近。
金煊忙站在她面前,将许柏山与她隔开,她看了眼许焕芷,“她需要时间,还需要治疗。”
浊泪顺着许柏山眼角的皱纹流下来,他没想到二十年后重新找到的女儿不认识他了,不过,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他看到的许筱兰已经是一头蓬松干净的短发,穿着一身日常的优衣库衣服,看起来干净整洁。
头发在医院旁边理发馆理的,衣服是坐飞机之前在水北乡购买的。
如果不对她进行基本的清洁,回途一定会引来许多猜测的注视,对她病情不好。
要让她尽快摆脱噩梦一般的过去。
许柏山递出手中的一副眼镜,是许筱兰之前的近视眼镜,他的女儿近视六七八度。这是一副金属框的眼镜,镜框粗重,有些年代感。
金煊帮着把眼镜戴到许筱兰脸上,她眼神不再眯缝着,忽然又一种清朗的感觉,她又看了眼许柏山,这次她没有再骂他脏话。
许焕芷试着又引导她,“筱兰,这是咱爸啊!”
许筱兰又看了眼许柏山,她摇了摇头,她说,“我爸哪有这么老,我爸爸可喜欢跑步了,怎么会坐轮椅。”
许柏山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说,“先进家吧。”
二十年,许家旧房子也换了新房子,不过迎门墙壁上有一张黑白照片放大的全家福,是老照片翻印的,许柏山与妻子身后,是三个孩子,孩子还是少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