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久战……恐怕我们日夜银行也吃不消啊……万一储户把钱都提空了……做生意，最重要以和为贵。”

江世起眯缝了眼望向窗外，擦亮手中的火柴，点燃嘴上的烟，一缕青烟袅袅飘向窗外。他将火柴摇熄灭，猛吸一口，张开嘴，三四个烟圈从嘴唇里逸了出来，“我们可以用新的方式拉拢储户。”

“什么方法？”

“大世界游乐园现在是一票难求。好多人为了买票，通宵排队。如果日夜银行推出一个“券利并给”的储值方法，一定能吸引不少人。简单的说，就是利息照给的同时，根据储值额度不同，赠送不同张数的大世界入场券。不仅如此，如果有人能够拉来一位新的储户，不论存款多少，都可以赠他一张大世界的入场券。”

黄阿久不再做钟摆，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头，坐在大班椅上，盯着桌上一块黑斑，眉头紧锁，许久，摇摇头，“世起老弟，你总是有办法，不过后面这个方法……要是对方只存一块钱，大世界便要白白损失一块钱的入场券。”

江世起掐灭手中的烟头，从窗前退开，笑着说：“我只是提议，想不想赢蒲望石，最后总需要黄老板您定夺的。”

“事不宜迟，就这么办！你叫手底下的人拟一个通知，送到报馆，叫他们最迟下周要登出来。大世界门口的招贴栏还有银行门口，都要贴大大的告示。”

“我先跟银行的同事商量一下，把存款的梯度定好，再拟一份文件叫黄先生您过目。”

“不必了，世起，我信任你，这件事就由你全权处理。”

江世起朝黄阿久微微欠一欠身，正要出去，黄阿久突然叫住他，“世起，我听阿翔说最近有些姑娘想要进大世界里头做生意？”

“是有几个被拦在了外头。”

“大家和气生财，有钱大家挣嘛，是不是？干什么跟钱过不去？”

江世起看黄阿久一眼，“黄先生的意思是大世界的规矩可以改一改了？”

“非常时期嘛，渡过难关最重要。法国领事那边我会去疏通好。你叫手底下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对了，世起，我看你就不要再住到弄堂里了嘛，车子也开不进去，找你又不方便，我叫人收拾了玫瑰园的房子，离大世界几步路，你找时间搬进去吧。”

“黄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在闸北还有一些私事要办，等过了这一阵再说吧。”

“行行，你先办你的事情。”

第十九章 搬家

一点余晖穿过窗棂，打在孤儿院起居室的墙上，攒成豆腐状的一个光斑。

蒲一一一面帮着吴妈布置晚餐的桌子，一面朝屋外头望，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院门。

贝多芬旋风一样的刮进院子里，“回来了！快，刚进门！”

她扔下手中的碗筷，跑了出去。

“哎，你们两个，还吃不吃饭了？”吴妈在后头喊。

“水果西施呢？她也回来了吗？”

“没有看到她。”

“抓紧时间，遇上她可就糟了，说不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记住你该说什么了吗？”

“放心吧。”

快到水果行时，她停下来，她不想慌里慌张地见到江世起。贝多芬跑出老远，见她停下来，又折回来拽她，“你快一点，一一！”

“我要跟他谈判，自然不能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

“你不做样子已经凶巴巴了……快走啦！”

两个人跑到水果行门口，阿笙正待要拦住他们，她指一指巷口，“咦？今天怎么是沈老爹担着果箱回来！”

阿笙扭头张望，她跟贝多芬快速跃进门内，跳过门槛下的大坑，朝后头的楼梯间跑去，等阿笙追过来，他们已经爬到了楼梯顶上，江世起大概听到动静，站在门口，手上拿一块白色毛巾，正一边擦脸一边望着不请而至的他们。

阿笙一边追上来，一边骂他们，“哎，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混闯，这里可不是孤儿院，不兴在这里撒野！回头沈姑娘回来，见到你们两个，该骂我了！”

阿笙先抓蒲一一的袖子，被她躲开，阿笙急了，张开胳膊便扑，“你还跟我来劲是吧？臭小子！”

楼梯口狭窄，三个人站在那里，转身的缝隙都没有，江世起又堵在房间门口，蒲一一突然大喊：“沈老爹你怎么才回来！”

阿笙连头都没回。

“现在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了，我非得找兰姆姆去评这个理。”

小莫一把推开阿笙，“你不能欺负一一。”

“你还有了帮手！”

阿笙抓住她胸口的衣裳。

“阿笙，是我找他们来的。”

江世起。

三个人都愣了。她跳起来打阿笙一个巴掌，“听到没有？”

“沈姑娘说了，不许他们再来的。”

“我会跟沈姑娘说清楚。”

阿笙下楼去了。

江世起也转身进了屋。

留下他们两个，站在那里，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江世起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黑黢黢一片。“哐”一声，什么东西跌到地上，屋内传来江世起的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