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含笑应下。

萧老夫人只当是因为幼菫年龄太小,让他不自在了。她让德郡王坐在自己身边,笑吟吟地说,“说起来你大舅母年岁比你还要小一岁,不过辈分在这里,你可得尊重她才行。”

德郡王恭谨答道,“孙儿明白。”也没再往幼菫那边看一眼。

萧老夫人上下端详着他,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怎么也看不够。

端王说道,“昨日荣国公说您老身体有恙,今日特带着启琛来看望您的。宜岚又有了身孕,就没有告诉她,免得她忧心。”

萧老夫人高兴地站了起来,“几个月了?”宜岚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启琛,次子启琮。启琮十岁,时隔十年再生孩子,真是意外之喜了。

端王含笑道,“两个多月了,太医让她多注意着些。”

“是该注意,她年龄大了,更要谨慎些。待过几日我去看她。”

端王应下。

德郡王随手拿起老夫人手边的一本书看着,他惊讶地问老夫人,“外祖母,这本书是谁所写,字写的漂亮,故事也有趣的很。”

幼菫抬眼看去,正是自己默写的《西游记》,目前只写了一小部分,让老夫人先看着。老夫人喜欢看,每天都要问写了多少了,下一本什么时候能好。永成他们兄弟三个也喜欢看,偏老夫人不舍得他们带走,怕弄丢了。于是他们只能来请安的时候呆的时间就特别长,凑到一起读《西游记》。

幼菫讲的进度就比写的要快,可惜他们平日里要上课,根本听不到的。倒是婉云和曼云跟着听过几次,每日总想着往木槿园跑,但是赵氏和柳氏都拘着她们。她年纪小没有长辈的架子,又会讲故事,几个孩子倒因此跟她颇为亲近。

老夫人说道,“你大舅母写的,看了道安法师的游记,就编了些故事哄孩子玩,偏我看上了瘾,这本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了。”

德郡王惊讶地望向幼菫,他听过她的才名,却没想到她这么厉。单这一手好字,他就没见过比她写的更好看的。他醉心书法,每日都要练习千字才肯停手,比起她来,却是差的远。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端王

端王知道自己儿子,他能夸写字好看的,并不多见。他从德郡王手中接过书,翻看了几页,面色微动,“果真是一手好字,笔力虬劲,倒看不出是女子所写。”

他问幼菫,“你是师从何人?”

幼菫福身说道,“王爷过誉了。妾身跟韩文正韩院长学过一段时日,平日里喜欢抄经书,许是抄的多了,就写的端正些。”再借韩老太爷的名头来做挡箭牌吧,反正之前他也没少做,也很认命地默认了。

这可不仅仅是端正。

师从韩院长,那倒是说的通了。韩院长连太子太傅都不肯做,为此宁肯辞官隐退,却肯教她一个小丫头。看来传闻非虚,她和韩院长果真是往年交。

端王笑道,“传闻你那里有许多韩院长的墨宝,不知本王可有幸见识一下?”

萧甫山皱头皱得更紧了,端王跟幼菫说了这么多话不说,还想去她院子不成?端王一向以端方持重著称,现在看来也是虚有其名,算不上稳重。

他淡淡说道,“字画都在内子院子里,恐怕不太方便。”

端王感觉身上一阵冷飕飕的,他转头看向萧甫山,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何氏容貌美艳,比去年见的那次更盛,他这般护得紧也算情有可原。自己这般定力强大之人,都有些晃心神,何况别人。

他笑道,“荣国公误会了,字画拿过来看便是,不过可要拿的齐全一些,让我好好饱饱眼福。”

萧甫山没再回他,伸手作请,“刚得的明前龙井,王爷尝尝。”

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端王无奈地笑了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赞道,“茶汤清润,入口清甜柔和。这应是全京城第一壶明前龙井了。”

萧甫山不置可否,“你走时带上一包。”

萧老夫人觉得萧甫山也太小气了,对方好歹是端王,又这般请求,怎么也该给几分面子。不过她可不会当众跟他唱反调,他这儿子倔起来连她的面子都不给。她把目光投向了幼菫。

幼菫接收到了老夫人求助的目光。她心中暗叹,萧甫山当真是霸气,端王那么和颜悦色地跟他商量,他还阴沉着一张脸就跟别人欠他八百两银子一般。端王好歹也是炙手可热的王爷,得罪了他有什么好处,若是他当了皇上,你是小舅子也没用!小舅子媳妇就更没用了!

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幼菫往萧甫山的身边站了站,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跟他商量道,“国公爷,母亲也没看过呢,正好一起看看。”

萧甫山放下茶盏,淡淡嗯了声。

幼菫就出了上房,吩咐了候在庑廊下的青枝。

端王扬扬眉,果真是惧内的。

青枝很快回来了,和沉香每人都抱着一个大锦盒,身后跟着素玉和依香,二人抬着那副《泰山山巅图》。

端王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起了身,免了她们的请安,反客为主地吩咐她们把画放到西次间大炕上,连连叮咛着“小心些,小心些。”

青枝她们放下字画,就福身退了出去。她们觉得端王好平易近人啊,比荣国公好相处多了,她们在荣国公面前只剩害怕!

端王站在炕前,仔细欣赏着画作,德郡王也站在他身旁,父子二人的神情如出一辙,都是惊叹,狂热。

这幅画他们是在墨香斋看过摹本,却没想到真本是在幼菫手里。墨香斋老板是临摹的个中高手,摹本已是叹为观止,看了真迹方知,画虎画皮难画骨,摹本难及真迹十之一二。

端王感叹道,“这应是韩院长的得意之作了,传闻他师承白山居士,如此看来此言非虚。”他问幼菫,“韩院长可曾跟你提及过此事?”

幼菫不知有这个传闻,在她印象中白山居士是很久远的传奇人物,竟和韩老太爷还有师徒之谊。

她说道,“妾身从未听韩院长提及过,他只说自己愚鲁粗笨,有辱先师之名。”

端王心道,他如此说倒也不差,传闻白山居士晚年收得一关门弟子南石居士,极具慧根。他流传于世的仅有两幅画作,一幅在皇上手中,一幅在长公主手中,神工意匠,观之入魔。

德郡王“咦”了一声,说道,“题诗不是出自韩院长之手,我临摹过韩院长的字,和这个不太一样。”

德郡王可以说是字痴,他对字很是敏感,他如此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端王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不像,他方才只顾欣赏画作之气势磅礴,诗作之豪情万丈,倒没注意笔迹。

这些画作都是韩院长所赠,那就不可能是赝品了,赝品想出来这等气势也很困难。那么……端王看向幼菫,是她写的吗?题诗用的是行书,方才看的《西游记》用的是小楷,看其风骨,倒是有几分相似。

德郡王却肯定道,“是大舅母的字迹。”

幼菫含笑道,“德郡王好眼力,是我写的。”

德郡脸颊微红,结结巴巴道,“大舅母过奖了……我是看笔锋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