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心里咯噔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怕只能嫁给这两个男子了。“怎就落水了呢?救她们的是什么人?”

刘妈妈道,“那日下着小雨,甲板湿滑。两位小姐正看着仆人捞鱼,船身晃动,不知怎的就掉下去了。救大小姐的是兵部左侍郎连成,救二小姐的是个寒门秀才。那连成年纪和二老爷一般大,儿子比大小姐还要大一岁……”

若是哪家的公子倒也罢了,这两个人听起来都不太好。文斐最瞧不上的就是寒门秀才了,当日还曾嘲笑她会嫁一个寒门秀才。,

刘妈妈继续说道,“二老爷本就心中气恼,二夫人说了句怕是只能嫁给连成了,二老爷就恼怒不已。说大小姐不是二夫人亲生的,所以如此淡漠。二夫人心中委屈,争执了几句,二老爷就要休妻,老奴来的时候二夫人还在房里哭着。”

幼菫去正院跟老夫人说要回程府一趟,借的由头是顾氏身子不好。老夫人让管事备了药材礼品,又给了幼菫一百两银子,让她不要着急,住上几日也无妨。

老夫人这般周到,让幼菫心中愧疚,她对自己这般好,她还欺骗于她。

出了垂花门,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除了张海,还有二十个神色肃然的侍卫候在一旁。这阵仗也太大了,太过招摇。幼菫认得萧东,他一直贴身跟着萧甫山,又是军中的将军,自己怎敢劳动他来护送?

幼菫跟他说道,“萧将军,我只是去趟程府,不必这么多人跟着了。你若不放心,跟两个侍卫就可以了。”

萧东行礼说道,“回禀夫人,国公爷有令,夫人出行至少二十人随行,卑职不敢违抗。”

二十人……萧甫山这也太夸张了吧?

军令如山,幼菫也不再为难于他,随他们跟着了。

程缙见幼菫回来,严厉地看着刘妈妈,“是谁让你去荣国公府的?堇儿这才嫁过去几日!”

刘妈妈流着泪跪到了地上,“老爷,二夫人再这般哭下去,腹中的孩儿怕都保不住了!老奴实在是担心……”

程缙不再看他,跟幼菫说道,“这事你不必管了,你在国公府本就不易,你回去吧。”裴弘元和幼菫的事,萧甫山怕不会轻易放下,幼菫在国公府里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艰难。

幼菫跟程缙说道,“还请舅父帮着安顿下萧将军和众位侍卫,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回国公府了。”

程缙看向院中一身戎装英姿勃勃的将军,还有他身后的一群威风凛凛训练有素的侍卫,心下安慰了些,看起来荣国公府还是看重幼菫的。

他吩咐管事备下好酒好菜,又安排了休息用的客房,倒像是招待客人一般。萧东谢过了程缙的好意,说是执行公务时他们是不能喝酒的。

程缙在书房问幼菫,“荣国公有没有为难你?世子的事……”最近忠勇王处处针对荣国公,让他整日提心吊胆的。

幼菫安慰道,“国公爷对我挺好的,事情说清楚了就好了。”她问起文清之事,程缙问她,“你可知连成是何人?”

“听刘妈妈说,是兵部左侍郎,年龄有些大。”

“年龄大只是一方面。我和他同朝为官多年,多少了解一些,他为人急功近利,薄情寡义,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还有,他和忠勇王一起处处针对荣国公,西郊大营他怕是保不住了。你说清儿怎么能嫁给他?”

难怪他最近这么忙……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舅父您说的对,这种人嫁过去便是毁了大表姐终生。不若等上一年半载的,这件事情被大家遗忘了,再挑一门合适的亲事。我也会留意着,总得找个人品端正的。”

程缙叹气,“这样是妥帖一些。只是连成强势,第二日便大张旗鼓来提亲,连事先打个招呼都没有。你大表姐的事情怕是人尽皆知了。”

幼菫却觉得没什么,当时她和程瓒退亲,不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嘛,现在还有谁提这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恨意

幼菫没有见到程绍,明日就是会试了,他最近一直吃住在礼部衙门。不过文斐的事她也不想插手,她们母子俩主意大着呢。

萧东一直跟在幼菫身边,连她进内院他都跟着,幼菫无奈地说道,“萧将军,内院都是女眷,你进去不太方便。”

萧东却还是拿着军令如山来回复她,到了苜蓿园,也是在院中守着,面无表情的,吓得院里的丫鬟婆子都绕着他走。

这人真是……

顾氏眼睛红肿,坐在炕上默默流泪,见幼菫过来,更是泪如泉涌。“堇儿,我嫁给你舅父八年,尽心尽力照顾他和一对女儿,却一直得不到他一颗真心。我终归只是个继室,在这个家里,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二舅父那一句“为母不慈”委实是诛心,也不怪顾氏如此伤心。顾氏对文清和文秀算是尽心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坏心思,难道做继室继母就这般艰难?

顾氏继续说道,“他心里对我有怨恨,觉得是我把世子带到了程家,害了你不说,现在又害了文清和文斐。你大舅母也是埋怨我,当初王府认亲的时候,他们不也挺高兴的吗,现在出事了却埋怨起我来了!”

幼菫坐到她身旁,安慰了她几句,“您对大表姐和表妹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谁也抹杀不了。我可是拿着您当榜样,好好地待国公爷的一双儿女呢。”

又劝道,“二舅父也是怒极了口不择言,您可不能当真,跟他生了嫌隙。当日我上轿的时候,您还跟我说男人是要哄着的,我可是记得呢。二舅父平日里对您尊敬,也没有纳妾,就这些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方才他还说让我好好劝劝您呢。”

顾氏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是难受。冷静下来想想,也是自己话说的太急了些……

幼菫去了文清的院子,她放下手中的书,漠然道,“你来作什么?”

幼菫坐到了她对面,“大表姐,我知道你因着什么对我冷淡,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一直希望你能过得好的。”

文清冰凉凉说道,“你说这些我也不会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到今天地步。”

幼菫笑了笑,“我们这一生,有无数的岔路口,你最终走到了何处,还是要看你自己当初在岔路口作了何种选择。你一路上碰到的人不仅仅有我,还有别人,难道你每次都要怪别人吗?”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次次的抉择最终把她推到了现在这条路上。前路漫漫,不管是花团锦簇,还是荆棘遍地,她都要咬牙前行。

文清眉心微动,她突然想起裴弘元当日对她的警告,她蓦然意识到,她这次落水不是意外……

她脸色发白,他竟这么狠心吗?她只是提醒了文斐一句,只是告诉她幼菫的一个秘密……

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她知道他心肠硬,却没想到用到自己身上会是这种感受,似万箭穿心……

文清嘴唇颤抖,“你拥有那么多,有世子的爱慕,又贵为荣国公夫人,你又怎会知道求而不得的滋味?若是再让我走一遭,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我还是会恨你,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世子远离你。”

幼菫苦笑,“这天下又哪里那么多的顺心如意?你觉得我过得好,只是我心里的苦你没看到罢了。可是我不会怨天尤人,我会努力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幼菫站起身起来,走了出去。

院子里除了萧东,还站着一身玄色戎装的萧甫山,在暮色中静静地看着她。

这种晦涩不明的审视从来没有少过,幼菫暗叹一口气,迎着他走过去,“国公爷,您今日回来的早。”

“嗯,今日不忙。”萧甫山淡淡回了一句,转身踱着步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