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齐了。”海同深点头。

“那就行,这地方可不是能刷脸进的,你要是没有钥匙谁也不敢让你拿东西。”

说话间电梯已经把二人带到B4,电梯门打开,宝库的负责人已经等在了门口。季瞬率先出来介绍二人认识,互相打过招呼之后负责人就先把二人带入了贵宾休息室。没过一会儿,负责人敲门进入,说信息已经核对完毕,现在就可以带海同深去宝库提取物品。季瞬留在休息室,海同深则跟着负责人一路往深处走去。

负责人尽职介绍道:“您拿的这个钥匙是开启我们7×24小时自助宝库的,这一部分的提取室是单独房间,拥有AB门入口双层安保,里面有带取物口的操作机器,除去操作台和取物口外,其余部分的箱体都是嵌在宝库之内的。您进去之后先刷磁卡并输入密码,我们的宝库系统会锁定您存放物品的保管箱,并通过宝库内部的机械手臂和传送装置将保管箱运送到取物口。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分钟,如果超过四分钟没有取物成功,您可以通过内部通话设备联系我。另外,在您确认提取完全部物品并妥善收好后,也麻烦您通过通话设备告知,按照规定,我需要检查确认没有遗漏。”

负责人走到一扇看起来就十分厚重的门旁边站定,刷卡打开了A门,他撑住门说道:“里面的门需要A门关闭后才能用您手中的磁卡打开,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在门外等候了。”

海同深点头,向负责人道谢之后就走进了房间。身后的门关闭落锁,面前B门的指示灯亮了起来。这种AB门双门互锁装置监狱里也在用,所以海同深并不陌生,他走到B门前,刷卡打开了房门。提取室比外面的空间更狭小,最多只能容两人同时站立,海同深站在机器面前,按照文字指导,先刷了卡,又输入了亓弋贴在磁卡上的密码,很快,不大的屏幕上就显示出了提取进度。不到两分钟,提取口的盖板就自动弹开,海同深用与磁卡绑在一起的钥匙打开取物口,取出了里面的一个小盒子。非常普通的马口铁盒,没有锁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海同深打开盒子,从防震海绵中拿出了另一把钥匙。再次确认过没有遗漏之后,海同深就通知负责人进来确认,之后完成了这一次的提取。

二人走出提取室,海同深说:“我想我应该还需要麻烦你一件事。”

“您请说。”

“这个。”海同深把钥匙举到负责人面前,“这个应该也是你们宝库的钥匙,对吧?”

负责人愣了一下,不过极高的职业素养让他在一瞬间就做好了表情管理,他轻轻颔首,说:“这是我们机械保管箱所用的钥匙。您要提取吗?”

“要。”

“好,那您跟我来。”负责人带着海同深转了方向,乘坐电梯下到了B5。负责人说道:“刚才看到您提供的文件中有授权书和身份认证信息,我还以为是承办的工作人员出现了失误。原来寄存人确实是用到了这个保险柜。”

“有什么区别吗?”海同深问。

负责人介绍说:“这一层是主客双钥保险柜,能存放更多的东西,所以非寄存人本人开启时需要更多的授权认证。理论上我们极少给出这样的授权书,因为保险柜里存放的东西价值越高,我们给出授权书后所要承担的风险也更高。”

“那除去理论上呢?”

“海先生不愧是刑警。”负责人说道,“实际上这种授权书总有存在的必要,只是需要的流程非常多,繁杂的流程可以阻挡一些并不是真的需要这项业务的客人。”

“要花更多的钱?”

“海先生误会了,这里的费用和自动保管箱的费用差别并不大,添加共同取用人也不用缴纳额外费用,只是需要关系证明,比如结婚证、出生证等能证明亲属关系的官方文件。”

“只能亲人?如果是朋友或者是合作伙伴呢?”

“有签署过共同声明的,或者是互为保险受益人,又或者是有遗嘱公证之类的文件都可以。总之能证明共同取用人确实是受寄存人信任的就行。所以如果是要存放家庭贵重物品,绝大部分都是一家人来我们这里做共同取用人认证,这样就不用麻烦了。像您和寄存人这样的情况,确实少见。”

海同深心里开始疑惑,亓弋到底是用了什么文件才让自己成为了共同取用人。不过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到了保险库外。负责人刚才已经提前查看过海同深的钥匙,让同事做好准备,所以二人没有等多长时间,就直接进入了保险库。主客双钥保险柜需要宝库管理员和客人各自提供一把钥匙才能打开,工作人员先插入钥匙转到开锁位置,之后让开了距离,让海同深开锁取物。

保险柜内只有四个标准大小但薄厚不同的文件袋,海同深把文件袋全部取出,放在了工作人员刚才留给他的手提袋中,之后叫人来锁好保险柜。

负责人带着海同深回到贵宾休息室完成取物登记,签字过后,海同深问:“这个保险柜可以保留吗?”

“当然可以,寄存人预订了一年的保管期限,现在还没到期。”负责人回答。

“他付了全款?”

“是的,B5层的保险柜是预付租金模式。不过这层的自助宝库费用是按实际存放天数计算的,取出即视为合同终止。提前缴纳的押金抵扣保管费之后多退少补。”

海同深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把我添加成共同取用人,然后更改付款方式,换成我的账号。”

“好的,那您稍等,我去做一份补充协议。”

负责人离开之后,季瞬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海同深。

海同深看了她一眼,问:“好奇?”

“嗯!特别好奇!”季瞬连连点头。

“等能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没劲!”季瞬撇了嘴,“怎么,那位哥哥也是富二代吗?这里的保管费可贵了。”

“知道贵,所以才转成我的账户的。”海同深喝了口水,淡淡说道,“他啊……不穷,但是也算不上富,而且他的钱来得太不容易。说起这个,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我家隔壁单元同户型那套房卖了吗?”

“2单元的2201?那套房是我爸给我留的,怎么了?”

“给你留的?”

季瞬有些尴尬地揪了下自己的发尾:“那不是小时候老想跟着你嘛,知道海伯伯要给你买房,我就缠着我爸把隔壁那套房拿了。”

“那你怎么不住?”海同深淡淡笑了一下,揶揄道。

“哎呀别问啦!”季瞬端了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你问那套房干什么?你要买?还是你要给谁租?那房子现在有租客。”

“你租谁了?”

季瞬偏头想了想,说:“我还真不知道租谁了,去年五六月份吧,我爸说给那套房找了个租客,是以前战友的朋友还是什么的,反正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把密码和钥匙给我爸了。”

“知道了。”海同深心里已经有了推测。

补充协议签署完成,海同深又把那开启保险柜的钥匙原样存在了自助保管箱里,之后他没再逗留,拿着亓弋留下的东西直接回了市局。回去之后海同深把办公室的门锁好,仔细慎重地将文件袋里的东西逐一拿了出来。

第一个文件袋里是一部手机和几张A4纸,上面是某个应用程序的操作流程。第二个文件袋最厚,里面有当年沈婷一案的所有详细资料还有相关的关联调查。第三个文件袋里是亓弋的一份体检报告,以及用物证袋留存下来的沾有他血液的衣服、用专用拓印纸拓印下来的完整的十指指纹,以及带有毛囊的头发。而最后一个文件袋里只有一份公证书。海同深将公证书翻开,里面是亓弋的遗嘱公证。亓弋就是靠着这份公证,成功把海同深列为共同取用人,让他顺利拿到了这些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文件。同时,血衣和毛发提供了亓弋真实的DNA样本,所以即便苏行没有想到通过精斑提取DNA,最终海同深也可以通过这些证据证明那具尸体并不是亓弋。而沈婷一案,就算海同深没有去找白苓,他现在也能知道详细情况了。一切都被算到了,所有事情都已经被预见到。在海同深不知道的时候,亓弋独自一人完成了这样大的布局。拿着这些东西,海同深重重地叹了口气,时至今日,他才得以相对完整地了解到这段时间亓弋都在做什么,他也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那些起伏的情绪。

很快整理好心情,海同深先把手机充上电,然后趁着这个时间着重去看第二个文件袋里放着的诸多文件。

沈婷案的卷宗他已经拿到,在翻看确认过与从白苓那里取来的内容相同之后,海同深就把重点放在了其他文件上。首先是一份档案,这并不是早年间的档案,上面的姓名也并不是亓弋,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档案里还附了一张照片,那孩子看上去七八岁的模样,与档案上登记的年纪出入不大,身上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样子是在放学途中被偷拍到的。校服上的校徽和缩写看不清楚,但通过档案可以推测,应该是云曲大学附属小学。通过相纸材质和照片像素可以推断,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距离现在并不长,几乎是与档案同期。在这张照片的背面,是亓弋写的字:“钟提之子?”

亓弋画了问号,应该是还不确定,但按照他的性格,既然能写下来,应该是相对有把握的,只是没有实质证据而已。海同深把这份档案和照片放到一旁,接着去拿另外两份来自不同福利院的证明文件副本,一份是遥城第一福利院的收养证明,里面附有出生证和户籍登记页。另一份是俞江市社会福利院的入院证明。果然,正如白苓所说的那样,出生证上写的名字就是毕舟来。在这份复印件上,亓弋用笔把毕舟来这个名字圈了起来。再次翻看过文件上的调档查阅时间后,海同深拿出之前梳理的时间线记录,在上面同步记录起来。调档查阅时间是5月18日,也就是说,在“生日”那天,亓弋说的不知道资助人是谁应该是真的。而在那天之后,尤其是在发现尸块之后,亓弋的情绪确实是有起伏,但因为时间跟案子叠加在一起,海同深只是单纯地以为那是由案情逐步深入而产生的情绪反馈。

思考片刻,海同深登入系统,在户籍系统中查找毕舟来这个名字。初步筛选之后他很快就锁定了一条户籍信息。那条信息上没有曾用名,没有户籍转出注销,也没有挂上逃犯的标记。同样的,也没有照片。这样的户籍信息并不少见,16岁以下的青少年及儿童很多都以户口页作为身份信息,并没有身份证。而理论上,如果这个人年满16周岁之后杜绝一切社会行为,也不需要身份证。所以毕舟来的身份是存在的,在转入俞江市社会福利院之后,亓弋的身份也是存在的。可为什么要留下这两个身份?难道真的是从那个时候就有意培养他作为卧底?不可能。海同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亓弋说过,他是自己想当警察的,而且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和平年代,连入伍都是自愿的,根本不可能有从小培养卧底警察的事情发生。那么……应该是为了保护。假如亓弋真的是烈士后代,又有了福利院爆炸案的事情在前,留一个空白的户籍信息在系统里,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能起到保护的作用。通过时间推算,爆炸案发生之后,亓弋并不是第一时间就被转移走,而是在云曲其他福利院又过渡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操作,就更像是出于保护的缓冲。

梳理到这一阶段,线索又卡住了,因为这明显与109专案相关,109专案公开信息就那么多,不公开的信息肯定查不到。唯一能套上关系了解到当年一线情况的兰正茂此时又作为亓弋再次进行卧底行动的唯一联络人,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海同深觉得自己此时跟真相隔了一个维度,自己看见的只是三维立体在二维平面上留下的投影,以为唾手可得,实际却永远无法触到。他现在需要一个线索,一个引子,把自己从二维平面拉到三维空间中,只有这样,他才能触摸到真相。可究竟,什么才是那至关重要的引子?

充了电的手机已经自动开机,海同深拿起来滑开屏幕,才发现手机没有上锁。手机的屏幕背景完全没有被遮挡,海同深认得那个东西,那是最开始他送鏃堕棿给亓弋的,后来亓弋说丢在抓捕现场的那枚指尖陀螺。所以,并没有丢吗?是亓弋把这个东西收起来了?不过这件事并不是现在的重点。海同深压抑住自己乱飘的思绪,开始研究手机上的软件。电话、通讯录、短信和相册这四个软件被放在底栏,而主屏幕上只有两个软件,除了系统设置以外,另一个就是完全陌生的新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