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反正你一直就这样,对吧?”海同深把指尖陀螺收回到口袋里,启动了车子。

等车驶离了小区门口,亓弋再次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

“想问我为什么不亲自上去带队?”海同深说,“今天没穿装备,我上去了他们也不会让我靠近的。几年前我被歹徒一刀扎在胸口,刀尖离心脏就差一点儿,在ICU躺了好几天才醒,从那之后只要我没穿防弹服就只能在后边待着。濛姐说话管用,我也没办法。当然,也是因为今天这情况不算太危险,顺了他们的好意也没什么,如果真的面对危险的嫌疑人,我肯定冲在前面。”

亓弋听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拿起杯架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用口中的苦涩压住心中的酸楚。

一行人回到市局,果然,对于这一次的“扑空”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并没有太多懊恼,简短总结之后海同深做了新的部署,众人各自忙开。到接近中午时分,亓弋找到海同深,提供了新的情报

“因为张聪和张明是勐龙寨多年以来第一对双胞胎,所以从小就被寨子里的人关注着。我找人去勐龙寨走访了一些寨子里的老人,根据老人回忆,张聪和张明的性格完全不同。弟弟张明很活泼讨喜,哥哥张聪很阴鸷。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只要同时出现,通过眼神和表情就能分出谁是谁。只是那边寨子比较落后,兄弟俩直到被分开也没留下过一张合照。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兄弟俩分开之后,留在寨子里的那个张聪越来越像弟弟张明,逐渐开始讨人喜欢了。老人们都说,之前张聪那样阴鸷,其实是不喜欢同胞兄弟,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跟他争,自然就变好了。”

海同深看向亓弋的眼睛,说道:“又或者,留下的才是张明。”

亓弋轻轻点头:“我也有这种猜测,他们分开的时候已经十岁了,性格基本已经成形,遭遇重大变故由阳光变得阴鸷倒是有可能,如果说一个孩子从小就是阴暗的性格,在没有专业人士引导辅佐的情况下突然变得乐观向上,这种概率是很小的。”

海同深接着补充道:“还有。两个孩子长相一样,性格完全不同,既然决定要送走一个,考虑到当时他们祖父母的年纪和精力,人心总有偏向,大概率会留下听话懂事的那一个。但是如果留下的是张明,为什么要让他顶了张聪的名字?”

亓弋想了想,说:“或许因为张聪是长子,佤族一般都是长子留家继承,弟弟分家出去。虽然张聪他家是汉族的,但住在寨子里,风俗习惯肯定会受影响。反正是双胞胎,留下的弟弟顶了哥哥的名字继续生活,就当是长子独子了。”

海同深思考片刻,问:“这些年张聪的经历你能查到吗?”

“你说的是哪个张聪?”

“呃……被送走的那个。”

“可以查,但是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查得很清楚。克钦邦内部有三股大的势力在角斗,其中还掺杂着许多小的帮派团体,那边乱得很。”亓弋坦白道,“缅北那边对毒贩的容忍度比国内高得多,甚至现在克钦邦三股势力从根源上都是靠贩毒起家的。张聪当年确实算得上是头目,但他入狱再出狱,现在又扯上凶案,跟李汌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种时候去缅北和遥城调查他,很有可能引起贩毒团伙的警觉,甚至打乱那边缉毒警对于绿水鬼一案的布置。这值不值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海同深轻轻点头,“从国内入手来查会更快更方便。至于他这次是不是还牵扯着其他的贩毒案件其实不算太重要,他现在是涉嫌谋杀,境内还没有哪个贩毒集团敢保他救他,这算是基本共识。国内和国外还是不一样,先这样吧。”

10

次日,妇女节。

早起路过办公室的亓弋被海同深叫住,他拿着一束花交给亓弋,说:“市局传统,由直属领导给各自队员送花,今天常锋出外勤,刚才后勤没找到你,把你们支队曲鸿音的花交给我了,你给带回去。”

“曲鸿音早就说过,放假比送花实惠。”亓弋说。

海同深说:“一线警察就别做放假那种不切实际的梦了,有束花就不错了。今年后勤还算有心,已婚的给康乃馨,未婚的给玫瑰。”

“这是月季。”亓弋缓缓说道。

海同深无奈:“亓支,商量商量,咱们能不能不拆台?”

“好。”亓弋垂下眼皮,道,“我拿去给曲鸿音。”

等亓弋走后,海同深拿着两束花去了办公区,陈虞没在工位上,他把花放好,又抱着另一束花去找了古濛。

古濛的花是最特殊的,一半康乃馨,一半玫瑰月季。古濛带着海同深去了停车场,按开自己车的后备箱,示意海同深把花放进去。

“嚯,濛姐今天没少收礼啊。”海同深道。

“是领导照顾。”古濛靠在车边说道,“今天洪杰忌日,我一会儿抽空去看看他。”

“应该的。”海同深说,“案子我们盯着,没着急的事你下午就回家去吧,正好今天娇娇也放学早,娘俩出去过个节。”

古濛:“她?小没良心的,早跟小男友约好出去吃饭了。我带她看完洪杰就送她去约会,然后我就回来。”

海同深愣愣,感慨道:“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啊!”

“说的就是啊,娇娇都有对象了,你怎么回事啊?不会等娇娇嫁人的时候你还单着吧?”古濛又开启了操心模式,“姐手里一大堆好看的小伙子,你倒是挑挑看啊。”

“小……小伙子?”

“哎哟行了啊,跟我还瞒着?姐可还没老眼昏花呢。”

海同深无语凝噎,半晌才道:“姐,你饶了我吧。”

古濛把海同深拉到身边,低声说:“来,跟姐交个底,你到底为什么不找?真就眼光高到谁也看不上?”

“也不是眼光高。这不是我爸他老人家还没退吗?我怕影响不好。”

古濛无奈说道:“海同深同志,你真以为我闲到无聊当红娘吗?五年前令尊和令堂二位大人就开始旁敲侧击让我替你操心这事。且不说你这个取向根本对你爸没影响,就算有影响,他今年也该退休了,还能影响成什么样?”

“濛姐,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就是退了也住在大院里,那个环境”

“跟你有关系吗?你又不去住。”古濛打断道,“而且全天下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会因为耳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孩子放弃自己的前途和幸福。”

“就算我不在意,我家都不在意,那人家家里就不在意吗?我总不能耽误人家大好前途吧?”

“人家……?”古濛捏住海同深的手腕,“好啊你小子,就是有情况!说!是谁?!还耽误人家前途?是咱们系统里的吧?省厅?分局?还是市局的同事?”

海同深自知说漏了嘴,连忙挣脱了古濛道:“不是!没有!别瞎说!我去查案了!”

而那个被海同深默认的“有大好前途”的“人家”亓弋,此时正在技术大队的办公室里听梁威讲弹道分析。梁威深入浅出地用几个实际案例把弹道痕检解释清楚,亓弋收获颇丰,又转而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方嘉辉,说道:“方主任,刑侦那个案子可能是双胞胎作案,您能帮我从法医角度分析一下吗?”

方嘉辉摆了摆手,起身走到饮水机旁,一边接水一边说道:“改天吧,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

“您还头晕呢?”梁威抬起头问道,“您这经常头晕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行去医院查查吧。”

“等退休的吧。这现在手头有案子,我请假去看病不合适。”

“您都这级别了,谁敢说您啊!”刑摄李恩说道,“您最近脸色真的不太好,还是抓紧时间去看看吧,别耽误了。”

“就是高血压而已。”方嘉辉缓缓走到自己工位上,“我从四十岁就血压高,高了二十年了,能有什么事?你们别一惊一乍的了。亓弋你也是,出去别乱说。”

“好。”亓弋轻轻点了下头,“那方主任您先歇着,我改天再”

“主任!”李恩猛地站起身蹿到方嘉辉身边,扶住他问道,“您怎么了?哪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