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同深:“JU论坛也是在那前后办起来的?”

“对。是他帮我一起弄的,包括后面的几次加密和加强防护,也是我和他一起做的。”

“为什么要给苗宁名片?”

“我看不过去,想帮她。”况沐回答说,“我手里有这次他们要处理的人的名单和详细信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苗宁在被家暴。苗宁用的那台电脑是我的,实际上跟她沟通,指挥她行动的都是我。我从那边接收指令,然后再传递给苗宁,但苗宁的那台电脑上是有远程监控的,每次我给苗宁布置任务的时候,都需要在远程监控下完成,所以我不能以那个身份接触苗宁。而且……我也确实想帮她,她被打得实在太惨了。”

海同深:“我们调取过苗宁在论坛上的发言和跟帖,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浏览,并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我知道。但只是浏览其实就已经可以让她得到一点慰藉了。她非常清楚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参与到JU互助组来的,但论坛上那些成功逃离的人对她来说是一种精神支撑,有人能逃离家暴,能获得新生,就是一种希望。哪怕她得不到,她也可以看到别人得到。”

“那唐临呢?你姐把他的尸体切得那么碎,又是为什么?”

“我说了,我姐有心理阴影,而我手上又有全部受害人的详细生平资料。你们应该查到了唐临的履历和相关人,你们就没觉得唐临的每一任女朋友都长得很像吗?”

“果然是内心投射!”观察室中的谢潇苒轻轻说了这一句。之前她一直纠结于几次分尸的手法差异,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

“咱们的推论是对的。”宋宇涛颔首,“那个‘莞莞类卿’的找女朋友方式,确实戳到了这姐妹俩的痛处。毕竟如果不是霍方把况丽当成了替身,她们也不会吃这么多年苦。”

“况沐最先接触到了DK集团,那个时候况萍应该还不知道道钦的真实身份,那么她为什么后来也加入了?她就没有犹豫吗?刚才前半段海支是怎么从况沐的话里抓住破绽把话题引到T身上的?”郑畅提问。

“这题我会!”谢潇苒说,“之前在现场发现的那个移动硬盘你看了吧?那里面都是况萍一个人的作案过程,所以现在实际上况沐手上并没有沾着血,最起码之前那个连环案件跟她没有关系。从这里就能看出,况萍是想保护况沐的,再加上况萍本来就是姐姐,她对况沐的保护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在这种情况下,当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在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远离,或者说得极端一点,哪怕况萍选择了道钦,她也会保护况沐不被干扰。况萍是学化学的,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专业能做出什么东西来。她家本来就是南方靠近边境的地方,咱们在那边的禁毒宣传力度有多大你肯定清楚,在这种教育之下,况萍立刻选择倒戈的可能性真的不大。所以要说她只是因为道钦就选择把一直保护起来的妹妹拽入泥潭,这事不太符合况萍的行为逻辑。”

宋宇涛补充说:“还有一点,就是刚才海支说的,况沐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就算她姐真的跟着道钦做了违法的事情,她也完全可以和他们切割开。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潇潇说的那点,道钦不足以成为况萍犯罪的引子,除非在那个当下,况萍发现况沐和道钦都已经是DK那边的人了。从始至终,能影响况沐的只有况萍,反过来也一样,能影响况萍的也只有况沐。姐妹情深,只是用错了地方。”

持续了五个小时的审讯结束时,夜幕已经降临。从零点开始,这一天的审讯时间已经逼近十二个小时,如果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触到“疲劳审讯”的警戒线,所以海同深及时停止了审讯,哪怕此时况沐并没有交代完所有内容。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一定要保证程序上的绝对正确和无可指摘,才能确保况沐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海同深留下这句话后并未停留,径直回了办公室。待关好门,海同深硬挺的脊背才终于松了下来,他坐到沙发上,把那个曾经属于亓弋的枕头抱在了怀里。“真的就不给我个消息吗?好歹让我知道你到底安不安全啊!”海同深在心里无声诘问,“你还真是够狠心的,对谁都狠。亓弋,我在努力地向你靠近了,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别再那么拼命了……”

电话铃声响起,海同深接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海先生吗?”

“是,哪位?”

“我是快递员,你有一份需要本人签收的快递。”

“我现在在上班,麻烦你帮我把快递放门岗吧,楼门管家知道,他帮我签收。”

“好的,那您尽快来取,这是生鲜快递,现在天气热,有可能会放坏。”

“知道了,多谢。”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楼门管家就发来了消息,海同深点开图片,看到那上面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但并没有产品详情,只有“助农产品”这四个字。他回了消息之后就把手机放到一旁,虽然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既然写着助农产品,大概是退休在家的母亲无聊打发时间时买的,或许也是在用这方式提醒他回家吧。

“笃笃”很轻柔的敲门声之后,陈虞的声音从门缝钻进来:“海支,你现在忙吗?”

“进吧。”海同深坐直了些,把枕头放到了一旁。

陈虞端着一杯咖啡,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进了门。她把咖啡和袋子放到桌上:“咖啡是旁边那家咖啡馆的手磨,面包和蛋糕是我刚才去蛋糕店买的。”

“不用关门,坐下说。”海同深掀起眼皮看向她,“你这是……做错事了?”

“我这是向领导表示关心。”陈虞坐到了海同深对面的椅子上。

“手头紧了?还是想休假?你把话说清楚了我再决定这东西我收不收,我可不想犯错误。”

陈虞眨了眨眼,说:“啊……那个……领导还能开玩笑,那就是……没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海同深反问。

陈虞抿了下嘴唇,说:“海支,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吃点儿甜的,就算要保持身材,也不能完全戒糖,偶尔一次没关系的。而且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这都是有”

“打住,别绕圈子,如果是跟案子相关的,不需要照顾我的情绪,直接说就是了。在办公室咱们的第一身份是警察,个人情感往后放,明白吗?”

“好的!”陈虞点头,“那我就直说了。那天之后我觉得有蹊跷,就给我叔叔打了个电话。他说那六辆黑色牧马人是上周有一个客户打电话订的。那个客户是男性,年纪应该不大,自称姓毕,他当时”

“姓什么?”海同深确认道。

“毕,毕业的毕。”陈虞回答。

海同深轻轻点头:“你接着说,那人当时怎么说的?”

陈虞:“我叔叔说,当时那人表示自己人在国外,半个月后回国,想买一辆二手的牧马人自己改装。因为他对性能要求比较高,所以提出要求,最好能多准备几辆,他想亲自试驾看看车的情况。因为那人是直接打给了我叔叔,所以我叔叔就问了他一句,是从哪里拿到的电话,那人说是我介绍的。我随口糊弄了一下我叔叔,没把案子的事告诉他。但我觉得这事更蹊跷了。”

“你从哪里感觉到的蹊跷?”

“首先是车。”陈虞说,“亓支那车是去年的新款车,全省二手车市场上这款都不到五十辆,我当时说的十辆是新车,那是我叔叔给我的份额。我当时想着,实在不行这十辆车我自己承担。但我和特警队的队员到了停车场之后才发现,我叔叔准备的是六辆二手车,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没来得及问,就先让特警队把车开走了。其次就是时间,那个人打电话的时间是在发现况萍尸体的第二天,他还假借我的名义。因为我没跟多少人说过我叔叔是谁,而知道这个关系的人如果真想买车,肯定也会通过我,一般不会直接把电话打到我叔叔那儿。然后我就想起在发现唐临头颅的现场,我曾经跟畅哥和彭彭说过我叔叔是卖车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让亓支听见了。但我也不能确定就是亓支,毕竟那人只说了个姓,还有可能是假的。”

“还有呢?”海同深接着问。

陈虞把咖啡往海同深面前推了推,说:“要不海支你先喝口咖啡?”

海同深拿起咖啡杯,但并没有喝,只是无奈弯了一下嘴角:“还有就是,为什么那么巧,就偏偏那个时候,会议室的门没关,让你听见了,对吧?”

“这事……能说?”陈虞小心翼翼地问。

“这事可以跟我说,出了这门就烂在肚子里。不过你也放心,领导们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而且你想想,这都几天了,廖厅一直都没回去,说明这事廖厅非常重视。亓弋现在是失踪,失踪就意味着有许多种可能,再多的话我就不能说了。”

“明白!我明白了!”陈虞连连点头,站起身说,“那我就没事啦!蛋糕和咖啡是濛姐让我买的,海支你放心吃!我先出去啦!”

“回来。”

“领导还有什么事?”

海同深说:“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不是从人民群众兜里往外掏钱的。你是警察,你叔叔是群众,不能因为你们的亲属关系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回去跟你叔叔说,做一份折损报价,这笔钱走办案经费,不会让他亏了的。还有,以后也不要想着什么都自己承担,就算你家里此时此刻真的停着能让你自由支配的十辆车,这也不是你承担的理由。公私分明,是遵守纪律,也是保护你自己和家人,明白吗?”

陈虞嘿嘿一笑,说道:“知道了!谢谢海支!”

“记得让你叔叔把公司全称和法人代表写清楚,该有的感谢信也不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