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可以了。”海同深把烟还了回去,“延迟叛逆的大朋友,想抽就抽吧。”

亓弋没有接,而是看向海同深,说:“你再说一句。”

“说什么?说不让你抽烟是为你好?”

亓弋咧开嘴笑了起来,而后把头靠在海同深的肩膀上:“我喜欢听,你不让我抽我就不抽。”

“撒什么娇呢?”海同深抬了下被亓弋压住的肩膀,“说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焦虑?”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亓弋说,“很久之前,我见过一次A因为被打断而发疯。那会儿她十六岁,不知道看了什么,在家里弄了个箱子开始养蚂蚁。她每天放了学就回家盯着蚂蚁看,周末还会带着蚂蚁出去放风,我起先还以为她是真喜欢那些蚂蚁,直到有一天,她在温箱里放了一只蜥蜴。”

“我靠……”

“那个蜥蜴可能就是小型品种,养了半年多也不见长大,还是就只有巴掌那么大。后来我替DK出去办事,忙了一阵,再回来的时候,温箱换了个大的,里面没有蚂蚁,也没有蜥蜴了,有的只是一条蛇。”

“吃……吃了?”

“是,蛇把蜥蜴吃了。”亓弋说。

海同深不由得搓了下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蛇好像没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天敌吧?”

“人啊。”亓弋吃完了果丹皮,把塑料纸捏在手里打了个结,“我问她打算干什么,她就给我讲了那个食物链的故事,然后说,她打算把蛇炖了,让阿秋吃蛇肉。”

“我的天……这是天生的变态吧?”

“阿秋没吃着蛇肉,那条蛇被她弟弟给弄死了。”亓弋换了姿势,环住海同深的一条手臂,才接着讲述起来,“O给那条蛇注射了麻药,然后用匕首把蛇皮给剥了下来,在某天早上,他把蛇皮放到了A的枕头旁边。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那一天,这俩人差点儿把家给拆了。”

“……”海同深沉默了下来,他一时不知该说是A更变态还是O更疯癫。

“你是不是以为A是被蛇皮吓着了才这样的?其实并不是。她发疯是因为她已经决定好第二天就把蛇给炖了,还为此买了全套的刀具和锅具,结果O用她买的刀提前一天把蛇给杀了。她后来在家里,拿着刀差点儿把O给活剥了。”亓弋说着弯起自己的右手臂,指着手肘处一道非常浅的白痕说,“这是我去拦她的时候被刀划的。不只是我,T和DK也都挂了彩。说来可笑,DK身边上百个保镖,当时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拦她。”

“傻不傻?”海同深轻轻摸了一下那道伤疤。

“我要卧底下去,就不能躲。”亓弋枕着海同深的肩膀,“当时如果我们不进去拦,A真的会把房子给炸了。煤气开着,她一手拿刀一手攥着打火机。说实话,我确实被吓着了,我真没见过这么疯的。”

“那O呢?他不害怕?”

“我们进去拦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笑,一边笑一边挑衅,给A讲他是怎么一点一点剥掉蛇皮,怎么把蛇的血都放干净,然后还说要带A去看一看蛇的内脏。我当时真的有过一个念头,干脆把这房子点了让他们俩死了算了。还没成年就这么疯,这要是手里有了武器,那就真的太危险了。”

“可你还是教他们用枪了。”

“我没的选。”亓弋轻叹一声,“不过他们俩枪法都一般,一来是他们都不喜欢这种方式,二来也是他们懒,不愿意吃苦去打靶训练。”

“其实是他们并不需要有多高超的枪法吧。”海同深说,“这种人身边围着一群打手一群保镖,他们甚至都不用出手,只需要动动嘴就行了。”

“嗯,也有关系。”亓弋回答。

海同深早已明白亓弋的意思,他道:“你是怕这次A的食物链被打断之后,她会像当年一样疯,会去伤害更多人,是吗?”

“她一定会。”

“那我们就抢在她发疯之前拦下她。”海同深安抚地拍着亓弋的手背,“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嗯。”亓弋在海同深肩头蹭了蹭,缓缓说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准你偷会儿懒。”海同深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眯一觉再下去。”

“不用了。”亓弋却坐直了身子,“没道理他们忙着查案,我在这里偷懒睡觉。原本打算上来偷偷抽根烟就下去的,结果还被抓包了。”

“别抽了,真的对身体不好。以后烦闷焦虑的时候找我,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有指尖陀螺,办公室也有减压的玩具可以捏。”

“知道了。”亓弋站起身向海同深伸出手,“有人为我好,我得领情,不会叛逆的。”

海同深以为亓弋要拉他起来,也伸出手,结果亓弋却将果丹皮的塑料包装纸放到了他手上。

“还说不叛逆?!”海同深笑道,“什么人啊!拿我当垃圾桶?”

“真没情趣。”亓弋转过身摆了摆手,“我下去了。”

海同深收回手,才发现亓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长条形状的塑料包装打了三个结,系成了个心形。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把那塑料纸放进口袋里,起身跟了上去。

锁了门回到楼下,两个人又重新翻了一遍健身房的员工资料。

海同深抽出其中一份档案放到亓弋面前:“你是去年七月过来这边的,前台这小姑娘贾颂是去年六月入职。”

“有问题?”亓弋问。

海同深拿了笔,把她的学历圈了出来,道:“她的手机系统是英文的。”

“中专学历就不能英语好了?”

“如果她英语好到使用英文系统毫无障碍,那她完全可以去更高等级的健身房,有的是那种外国人扎堆的地方的健身房需要会英文的前台甚至是私教。”海同深又补充说,“还有,你习惯怎么写日期?”

“日期?年月日?”

“你看这里。”海同深用笔指了一下员工档案的出生日期那一栏,“她的生日是1997年1月17日,咱们正常书写的话,应该是年月日,也就是先写1997,对吧?但这里1和9这两个数字,明显是后补的,勉强挤在前面,甚至1都已经出了格。而第二个9的竖线明显比前一个长,笔画也有重叠,像是把1描成了9。正常情况下,提笔写生日,怎么可能直接写成17后来又补改成1997?除非她原本要写的是日月年,而非年月日。你在缅北待了十多年,现在提笔写日期还是写年月日,因为这是咱们国内的规范日期格式。从懂事开始,从家长到老师,所有人教的都是年月日,所以这东西就跟刻在基因里似的。贾颂的专业是中专师范体育教育方向,她毕业的对口职业应该是教师。接受过师范教育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确实不太会。”谢潇苒旁听了两个人的对话,在纸上拿笔写了几下,之后说,“平时写错日期顶多是年初和月初会写顺手,但把年写成日……概率还真的不大。”

宗彬斌立刻说道:“我去查查这个贾颂。”

海同深也拿了手机,给佟晓童拨通了电话。

宋宇涛抬起手在亓弋眼前晃了晃,问:“亓支想什么呢?”

亓弋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在纸上写了两个数字,而后展示给宋宇涛看:“你看这两个数字,有觉得哪个更好记吗?”

宋宇涛摇头,说:“没什么区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