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心头难受得很,捧了酒杯默默喝酒。
老李静了一会儿,回头望他。
“我知道你不甘心什么。许穹这个人,缺点很明显,优点也很明显。有些事计较也没有用,你能掩过去的就忍一忍,要觉得忍不下去……”他望他一眼,意味深长。
第 40 章
这一晚小林喝了很多酒。
也不是那种戏剧性的借酒浇愁,就是不知不觉中来了一杯又一杯,喝到一个程度那酒就象白开水似的很容易就咽下肚去,而且口感还不错。
老李走开的时候他还比较清醒,只是眼睛稍微有点发直。圆形的吧台前渐渐坐满了人,坐他斜对面的那个男人也是独自一人,容貌清秀,中学老师似的打扮,有人过来与他搭讪因表演已开始的缘故,大家说话时不得不放大一点音量。也算是福至心灵吧,小林觉得自己的听力和理解力都好象突飞猛进,那隐隐约约传来的语声配合着唇形,他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嘈杂喧闹的酒吧里,他撑着头看这一场勾搭的好戏:勾搭者:“一个人?”
被勾搭者(莞尔一笑):“嗯……你也是?”
勾搭者(试探地):“啊……那,有没有兴趣,一起开个房?”
后者想了想,欣然点头。
两人携手离去已久,这边小林仍自微张着嘴作不得声,过得半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这么快!这么直接!
三言两语,一拍即合,合则上床,不合则去。谈什么感情啊浪费时间!
他低着头盯着杯子里金黄色液体发呆,这么多年他象一列列车循规蹈矩沿着既定的路轧而行不敢有丝毫偏差,可是现在,他有想出轧的冲动。
如果及时行乐才是同志的大流,那他还坚持什么呢?人偶尔会有放纵自己的欲望。如今这种欲望在小林心中蠢蠢欲动。他几乎是有些渴望地想:一夜情,那种堕落的快感一定很好……
耳朵里忽然一阵发痒,小林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侧头望去,却是一个男人轻佻地在对着他耳朵吹气。
他愕然着,那男人却也愣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很精彩,张口结舌地支吾了两声,一低头,走了。
是认错人还是怎么的?小林在圆凳上傻愣愣地坐了三分钟才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他哈地一声就笑起来了。
真的,他真的只是觉得滑稽,简直差点要笑出眼泪。那男人,也够可怜的啊。看到侧脸以为长得不错上来猎艳,一转头,果然艳,却是钟无艳,想要体面的撤退都来不及,那么急匆匆地走开……小林自嘲地拍拍脸:啊,真对不住,俺长得太辜负您老了。
他笑着喝干了杯里的酒,啪一声把杯子放到吧台上。脸上的笑慢慢沉寂下去了,那股自嘲的意味却慢慢扩大开来。
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搞一夜情的。
你想堕落,别人还不肯迁就呢。
他象踩地毯似的把自己毫不留情地踩了一通,眼眶渐渐有些发起热来。他恍惚间想起许穹,这个人千不好万不好,可至少,他曾经耐下心来接近过他……
后来发生的事情在他记忆里有些混乱了,他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头变得又晕又重。虽然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怎么回去的他都不记得,但他晓得身边有一个人,昏昏噩噩的睁眼看去这人的身影泛着毛光模糊不清,可这个忙碌着给他洗脸脱鞋擦手、喂喝热茶的身影却让他觉得莫名的一阵温暖。
恍惚间他记忆回到了幼时,几岁?三岁?四岁?……他记得那时父母工作非常非常的忙,让他上全托幼儿园,一次他妈妈出来办事时顺路来看他,小孩子悲从中来,摇着园门栏杆放声大哭:“妈妈我乖呀,你带我回去……”
林妈妈是把这个当笑话来说的,她说那时候小林被栏杆关着的样子象在坐牢。小林听的时候也是跟着大家在笑,可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夜晚,想起来却是非常非常的凄凉。
大概是被这么温柔地照顾着人就变得软弱了吧,在那人伸手过来替他脱衣服的时候他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含糊声音。具体哭诉了些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翻来覆去地很执着于两件事。
“没人要我……”
象是救赎,有个很有力的声音从半空传到他耳朵里。“我要。”
“没人喜欢……”
“我喜欢。”
他不信,哭着翻来覆去地念,那人也不厌其烦一遍遍这样回答。被这么反复保证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象被催眠一样,慢慢地也觉得说不定这人说的是真的。渐渐地不想哭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着热源靠过去。他听到了砰砰砰的心跳,这心跳声这么坚实有力而沉稳,象是可以一直持续不停地跳上一百年,小林迷迷糊糊地听着这可靠的心跳,然后就非常安心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得厉害,里面象藏了个坏心眼的小人不停地在用锤子敲打一般。小林知道宿醉过后都有这种现象,他扶了扶头,觉得喉咙也干得不行。
他想起身喝水,可是,只稍微抬了一个高度就顿住了。无他,只因他发现自己胸前伏着一个黑色的头颅,稍微一动那头发丝儿甚至会令他感觉到微痒的触感。那人的上半身裸露着,紧绷的肌肤细腻如褐色绸缎,一条腿搭在他双腿间,整个姿势亲昵又暧昧。
小林花了十秒钟消化看到的事实,然后本来就因为宿醉而苍白的脸忽然唰一下更是血色全无了。他一把把肖云掀开,整个人弹跳起来,“肖云!你他妈给我起来!”
肖云迷迷糊糊地睁眼,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这样气急败坏。“干嘛……?”
小林本来想一叫醒他就狠狠教训他一顿的,可是,因他大力掀开肖云的缘故,薄薄的空调被被带到一边去了,他骤然发现,原来……被子下两个人都还穿着内裤……而且床单虽然凌乱,可却并没有什么放纵后的罪证,他再不动声色地感受一下后庭,也没有被插入过的感觉。
“呃……”小林难得的结巴了一下。他知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了,但既已做出雷霆之姿,总不能一下子又偃旗息鼓。“你怎么……在我床上?!”
肖云带着一点被人硬生生从睡梦里拉出来的迷糊,左右两边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的床啊。”说着,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一点。“昨天你在床上吐了,我把你搬过来的。”
“……”小林哑然。
肖云张大嘴打了一个呵欠,伸长手臂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是不是口渴?喝吧。”
小林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猛灌了几口。茶水已经冰凉,让人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他隐约记起昨晚发生的事,却又记得不太清楚。
“我怎么回来的?”
肖云已经没了睡意,带一点邀功的表情说:“我去接的啊。你醉成那样,难道还能自己回来?”
小林不甚清醒地摇头。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有没有给肖云打过电话,可能是肖云主动打给他的时候才被酒保告知自己喝醉了吧。他带着感谢的神情冲他笑了一下,心头有点安慰:肖云,还是挺靠得住的。
他掩饰地喝茶,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昨晚的醉酒。他记得自己好象抱着一个人哭过,是做梦还是真有其事呢?小林有点心慌起来,悄悄瞧一眼肖云。“我,那个……”肖云笑眯眯地说:“嗯?”
小林咽口口水。“昨天,我没出什么洋相吧?”听说压抑很久的人一旦醉酒都会借酒发疯,万一脸丢大了那可糗了。
“哦,洋相吗……”肖云脸上现出追忆的神色来。“嗯,其实,还好啦。就是唱了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