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也是驾驶员的房间，几个人摆开麻将桌正搓得兴高采烈。小林和肖云一进去，吞云吐雾的几个人就叫起来，“嘿，来来来，接起！”

小林笑着一一撒烟，“打得孬，哪儿是哥哥些个的对手哦。”

“就是要你打得孬，打得好了我们还不要你来哦。”说话间一人自摸了，对家那个站起来死活就把他按在位子上。“打打打。不打麻将做啥子嘛。”

小林假意推让了两句便哗啦啦地洗起牌来，抬头看到肖云站在一旁，冲他点点头，“来，坐到侧边来给我抱膀子。”

肖云抿嘴笑了笑，搬了张凳子乖乖坐到他身边。

杜老大乐山大佛似地盘蜛在椅子上，嘴里叼一根烟，眼睛在肖云身上扫了又扫，说：“小弟娃，你也上噻，你格老子又不养家，赚啷个多钱做啥子？来，孝敬哥哥一点。”

肖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林已经忙不迭道：“少来，莫欺负小娃儿，他哪儿会打牌嘛。”话中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肖云笑笑，没吭声。

打完一圈，小林胆大心细、敢冲敢放，虽然没大赢，但也绝不放大炮。其实他说他打得孬，那纯粹是自谦。他那点脑花儿，除了在感情上迟钝点，别的方面灵活着呢。打麻将，不外乎是记牌算牌，看住上家防住下家，哪张牌是哪个人出的，有没有可能做的大糊，别人一点小动作、细微表情，他都能看出一点门道来。跟他打牌的几个人此刻都有被欺骗了的郁闷感觉。

“你娃打得不孬嘛。格老子的，假打。”

小林伸手摸牌，可怜兮兮地，“哥哥，我是情场失意，赌场才得意的啊。”牌倒，自摸龙七对。

“我操~~”几个人破口大骂。

肖云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种充满了男人粗俗的愉快的气氛中，小林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来电显示是许穹。

第 29 章

小林看了一眼心就砰砰跳起来，他觉得自己指尖都有点发抖，偏面上还要按捺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帮我打一下。”也顾不得肖云会不会打，说完握着手机就先快步出去了。

杜老大没好气地骂。“格老子，就你事多！边打边接不行啊。”一边又冲肖云点点下巴，“小弟娃，该你摸牌。”

肖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手里摸着牌心思却飞了一半出去，只恨屋子里太吵闹，他耳朵竖得再直也捕捉不到小林讲电话的声音啊。

小林站在走廊上，定了定神，又清了清喉咙，把心头的欢喜都好生地收敛了，这才按下接听键。

“喂。”

许穹说：“在哪儿呢？上重庆来了么？”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

小林一听，心头那股子委屈，忽然间就全涌上来了。他心想：原来你他妈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只是他自诩大老爷们儿，不能象怨妇似的尽情表达自己的闺怨，所以只好不吭声。许穹听他久不言语，疑惑起来。“小林？小林子？”

小林‘破啼为笑’。

“跟你说了别这么叫我！小太监似的。”

许穹在那头也笑起来。“在重庆的话，出来吧。”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想你了。”

小林的脸瞬间一热。

明知走廊上也没有人，但还是担心会有人碰巧出门撞见自己的大红脸，连忙把脸扭了向外。他对着底下黑漆漆的停车场翻白眼，心头不无感慨。这许穹真他妈的是个祸害。这么黄肿滥熟的一句情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就是那么荡气回肠百转千回，偏偏自己还就吃他这一套，吃了蜂蜜似的心头甜丝丝，刚才那股子幽怨，早就甩到爪哇国去了。

挂了电话小林美滋滋地进去，刚进门就听到里头一阵哗然。

小林这会儿神采飞扬，心情好得可以直飞上天，笑道：“哪样哪样？刚才那把哪个胡了？”

几个牌友皆对他怒目而视。“遇得到你这两个疯子！哪个胡了嘛，小弟娃噻！清一色的杠上花都整出来了！狗日两个都是假打的。”边骂边数钱。

小林意外又意外，看看肖云，“你会打呀？”

肖云看着他笑了一下，笑得仿佛有点深意的样子。

这是什么年头什么地方，还有不会打麻将的人么。他在学校时就已经操练出来了，后来在社会上混的那一两年，技术越发炉火纯青，附近的人坐上牌桌都要尊称他一声麻仙……他还闹不明白呢，怎么在小林眼里他就这么弱势，是因为平常在他面前表现得太乖了么，所以他才总认为自己是个小孩这也不懂那也不懂？

小林也是随口那么一问，他心思早就飞到许穹那儿去了，只觉得既然肖云会打牌，那再好也没有了。一把按住正起身让他的肖云，笑道：“那正好，你打吧，我要出去。”

肖云一愣，抬眼看他。“这么晚还出去？”杜老大也翻下眼睛，“赢了想跑嗦？”

“哪里哦老大，”小林笑吟吟地，“弟弟不是恁个不耿直的人噻。确实是约了个朋友。”

朋友。肖云心头嘀咕，哪个朋友一召你就去啊。他不动声色瞟瞟小林的笑脸，那叫一个愉悦！眉头慢慢慢慢地就拧起来。

小林这会儿才没空观察肖云的脸色，团团告饶打完招呼就赶快回了房。本来只想把脚上的拖鞋换了就走的，临出门时却有点不放心起来，冲到镜前正面侧面照了照，赶快抓紧时间洗了个战斗澡，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

他几乎是小跑着奔出了停车场，招了辆车，“上清寺。”就忙不迭地催着那司机开快点，赶时间哪。

许穹在酒吧门口等他，身形挺拔，姿态悠闲，颇吸引了一些爱慕的目光。小林刚才还火烧火燎的，真一下车看到他，倒把那急不可耐的步子生生按捺住了，强行自持着如平常一般稳重地走过去与许穹招呼。

“你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干什么。”

许穹白他一眼，“这边酒吧这么多，不是怕你找错地方么。”

小林嘿嘿地笑。的确是啊，这边是酒吧一条街，他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呢。

“进去吧。”

一进去便是条拱型的走廊，两壁暗蓝色的灯光，显得格外幽深。小林没来过，很有点寻幽探密的新奇感觉，许穹却是老客人了，如在自己家中一样熟门熟路。

迎面出来两个男人，手牵着手。小林看见，眼睛微微地睁大了一瞬。这走廊的宽度有点窄，他往许穹那边避了避让对方通过，眼睛却忍不住在擦肩的当儿瞟了那互握的双手一眼。

目送那两人开门出去，小林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许穹，这里是同志酒吧？”

“对呀。”许穹拨拨他的头发，“很有名的。”这会儿两人靠得近了，他闻到小林头发上有洗发水的清香味儿，带着点湿气，那香味幽幽地钻进鼻子来，许穹鼻子抽动着嗅了两下，俯在小林耳后恶质地低问：“你洗了澡才来的？”

小林没来得及多想，随口嗯一声。嗯完就发觉不对，果然一回头就看到许穹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