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嬷嬷还在呢?”绿簪询问。
守门宫人点头,与这绿簪应当是熟识:“还早着呢,听说一会儿用膳还要教导用膳礼仪,就寝时也要遵规守矩,严苛的很。”
绿簪耸耸肩,有些庆幸,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守门宫人上下打量安生,带着怜悯:“又来新人了?是去西凉的,还是要送去夏妃娘娘宫里的?”
“应当是要去和亲西凉的。”绿簪望了安生一眼,眸中意味深长地回道:“夏妃娘娘那里还短缺人手么?”
“可怜见的。”守门宫人感慨一声,而后小声回道:“夏妃娘娘新宠,这宫里多少人盯着,都在费尽心机想往里面塞人,你是知道的。”
绿簪冲着那宫人挤眉弄眼,而后伏在她的耳边也压低了声音说了两句话,守门宫人看了安生一眼,面上掠过惊慌之色:“真的?”
绿簪点点头。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守门宫人埋怨道:“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可莫传到那边去。”
晦气地挥挥手,闪开道路,绿簪与安生直接进了宫殿。
远远的,就听到有严厉的呵斥声:“就连个福身礼都学不好,当初教导你们的嬷嬷都是干什么吃的?以为就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就完了吗?这一行一动,展现的是咱长安女子的风骨,所以这行礼也必须要一丝不苟。
不仅是要弱柳扶风的袅袅姿态,更要不卑不亢,不能松松垮垮,一副奴颜卑膝的样子,让西凉皇室的人看不起我们。”
话音刚落,就是“啪”的一声,竹片敲打皮肉的闷声。
“还有你们几个,把脊梁挺直了,低的是头,不是腰!这福身礼看着简单,可若是哪个主子不高兴,晾你在一旁,半晌不搭理你。你就要端端正正地一直站着。像你们这样七扭八歪的,成什么体统?
不怕告诉你们,文庆总管做事情可都是一板一眼,严苛得很,你们若是学得不用心,到时候还不一定要吃多大的亏。”
绿簪缓下脚步,安生也有点心惊,仿佛那“啪啪”的竹片就是敲打在了自己的膝弯上。而“文庆”两个字,从她耳边掠过去,令她的心里不由就是一颤。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前世今生,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是安生的一个噩梦。
文庆,那个好色而又心狠手辣的敬事房太监。
难道只是巧合,重了名字?不是说文庆太监如今已经被贬罚了去做杂役了吗?如何摇身一变,成了总管?
如若是他,总不会是要相跟着一同和亲西凉吧?
岂不是冤家路窄!
第四百章 夏妃娘娘
教习嬷嬷就在院子里教导几个宫人,声色俱厉。
几个宫人头上一人顶着一盏茶,半蹲着身子,已经不知道蹲了多久,全都歪歪扭扭,头顶的茶盏也摇摇欲坠。
“严嬷嬷,安生姑娘过来了。”绿簪见那教习嬷嬷望过来,就赶紧出声道。
教习嬷嬷凌厉的眼梢瞥了安生这里一眼:“??妃娘娘已经提前交代过了,有劳绿簪姑娘跑这一趟了。”
绿簪冲着嬷嬷一笑:“人已经带到,我就回去复命去了。”
严嬷嬷点点头:“请??妃娘娘放心,安生姑娘在我这里一定会照顾妥当的。”
绿簪又看了那些受训的宫人一眼,干笑两声,带着一点庆幸扭身走了。
安生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严嬷嬷开恩似的对着那些宫女道:“我这里有话要交代安生姑娘,你们暂且休息一盏茶。”
宫女们立即如逢大赦,迫不及待地取下头顶茶盏,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几乎就要立即瘫软在地上。
严嬷嬷回身一瞪眼睛:“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不是?竹板吃得还是不够!”
有宫女醒过神来,忙不迭地去搀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应当是麻了半个身子,一时间站不起身,忍不住轻颤,在身后两个宫人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那女子一直低垂着头,穿一身束腰胭脂红宫装,面上蒙着一块杏花粉薄纱,低垂着眼帘,安生只看到她两弯柳叶一般弯弯的细眉。
严嬷嬷冲着安生一笑:“安生姑娘,既然娘娘将您送来老奴这里教习宫中礼仪,老奴就必然会尽职尽责,将老奴所知道的,尽数传授于安生姑娘。
过程或许很是严苛,多有得罪,但是这都是??妃娘娘的一片苦心,也是老奴的一片好意。还请安生姑娘不要记恨老奴的不留情面。”
这摆明就是先礼后兵。
安生牵强一笑:“麻烦严嬷嬷照顾了。”
严嬷嬷“嘿嘿”一笑:“安生姑娘这样明理,嬷嬷高兴。您与她们几个不同,自然是不需要这样严苛的,但是基本的礼仪与规矩,嬷嬷我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安生一直是心不在焉,严嬷嬷说了什么,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颔首敷衍。
所幸,严嬷嬷对于她委实客气,随口吩咐了一个宫人上前,直接将她带去了寝殿里,并未像这些宫人那般,一丝不苟地训练。
安生在寝殿里,推开门窗,便隐约能够听到严嬷嬷训斥那些宫人的声音,偶尔,会有杯盏碎裂声,然后便是哀哀求饶。
安生明白,这些宫人大都是将来陪嫁去西凉的,她们或许就是陪伴自己后半生的亲人,比起自己来,同样也是身不由己,甚至更为凄凉。因此,她的心里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怜悯。
西凉与长安皇室礼节不同,去了西凉便要入乡随俗,重新学习西凉的礼节,其实不必过于较真。这嬷嬷怕也只是逞个威风罢了。毕竟,这些可怜人马上就要被送出京城,这严嬷嬷不用忌惮她们会将来得势为难自己。
安生又想起那个胭脂红宫装的女子,看她的身份,与这些宫女不同,显而易见要尊贵一些,那么,她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不过是在安生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更为忧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她人究竟如何,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好奇了。
日暮西沉,宫里晚膳开始了,外间的训诫暂时消停下来。
小宫女给安生送来晚膳,伺候得颇为细心。安生摸摸袖子里尚有银锭子,便摸出来一锭随手赏了这个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