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太多屈打成招的手段了,即便不是紫芜做的,紫芜皮娇肉嫩,又没有吃过一点苦,一时承受不住,没准儿就认了呢。”
安生点点头:“我若是受刑,也会违心招认。那些刑具看着太渗人,听牢里的惨叫声,真的生不如死。”
这话令夏员外更加担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没想到,你们亲生的姐妹二人竟然对薄公堂,反目成仇。”
安生一声冷哼:“是母亲和紫芜紧抓不放,非要追究的,女儿做不到那大义,替冤枉自己的人背黑锅,掉脑袋。”
“千错万错,那都是你母亲的错,她一时间气怒攻心,迷了心窍了。”夏员外恨声道:“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安生眨眨眼睛:“如今已经善恶有报,女儿也不会斤斤计较。”
说来说去,夏员外一直迂回,感觉开不了这个口。但是又心疼,只能一咬牙,低声带着央求:“安生,你们好歹也是手足,再有恩怨也是亲姐妹。如今紫芜遭罪,父亲想,你也一定是于心不忍是吧?”
安生默然,不置可否。
“父亲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委屈你。父亲就是想,你能不能跟京兆尹里的人说一声,让你妹妹少受一点罪过?她还小,身子骨嫩,受不得那刑具啊。”
安生望着夏员外,微微一笑:“父亲,昨日女儿被关进大牢里,您是不是也这般心急如焚?有没有跑去京兆尹为女儿打点过?”
一句话堵得夏员外哑口无言。
“父亲自然也是心急的,只是你有那么多人护着,替你奔波,可紫芜只有父亲母亲。”
安生幽幽地叹一口气:“是啊,那么多外人都知道为女儿忧心,全心全意地替女儿追查真相。就连孟家都大义凛然,让静娴跑去为女儿顶罪。”
这话里,带着讥讽,话里话外,自己口口声声的至亲之人反倒是还不如一些外人。尤其是薛氏与夏紫芜还在看着热闹,落井下石。夏员外顿时就有些汗颜。
剩下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了。
默然半晌,站起身来:“是爹爹混账,爹爹就不应该开这个口,怨不得你。”
他黯然转身,心里酸涩无比。
“爹!”
安生突然喊住了他。
他顿住脚步,头也不回,摆摆手:“父亲对你心里有愧,没脸再说什么了。”
“爹!”安生欲言又止,又唤了一声:“其实,这件事情,还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
夏员外猛然回过头来:“什么方法?”
“适才我回来的路上,听到许多百姓议论纷纷,说薛修良平日里在市井间作恶多端,做了许多坏事,死有余辜。他的死,其实不论是女儿,还是紫芜伏法,相信父亲都不愿意见到。
若是,能搜集到他为非作歹的罪证,提交衙门,衙门一定会酌情轻判。若是母亲不再追究,紧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上交一份文书,我们再活动活动,这个案子其实可以有转机。”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书呆子杨诚夜
夏员外在朝为官,深知长安律法,经过安生一提,瞬间便如醍醐灌顶:“我如何竟然忘了这件事情,长安以前就有许多这种例子,但凡是罪有应得着,那是为民除害,可以从轻判决的。若是如此,紫芜岂不就有救了?”
安生为难道:“就是母亲那里,怕是不依不饶,不会答应。”
夏员外冷哼一声:“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比自家女儿性命还要重要吗?你母亲必须答应。”
安生轻轻地“嗯”了一声:“父亲可不要告诉母亲,这是安生提出来的主意,否则,她非但不会感激,怕是还会记恨于我。”
夏员外仔细打量安生,不由感慨道:“你果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即便紫芜与你母亲那般亏待你,你竟然还可以以德报怨,让你委屈了。”
安生低垂下头:“安生不委屈,安生只在乎父亲一人对安生怎样,她们如何,与安生无关痛痒。安生也只在乎父亲心里的感受,不忍心让父亲心疼,她们是死是活,其实安生也不在乎。”
夏员外颔首:“好孩子,父亲替紫芜谢谢你。”
对于夏员外的夸奖,安生可一点也不觉得惭愧,相比较起薛氏与夏紫芜对于自己的狠辣,她这次没有落井下石,将夏紫芜置于死地,的确已经是仁至义尽。
夏紫芜的确应当感谢自己。
夏员外立即去找薛氏商量去了,安生觉得,即便薛氏再不情愿,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是她唯一的后路,她怕是不得不从。
安生让端午悄悄地转告长菁,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她自有计较。
第二天,夏员外果真说服了薛氏,将府里下人们支使出去,打听搜集薛修良的罪证。
用过早饭的时候,关鹤天便差人过来,送给安生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薛修良的罪行,真的是“罄竹难书”。
安生一直以为,薛修良也就是偷鸡摸狗的小勾当,可是没想到,之上罗列的罪行里,倒是的确有几条令人义愤填膺的罪证。
他与浪里小白龙等人迷、奸少女已经不是长菁这一桩,还曾有一位女子不堪受辱,回家之后便自尽了。只是可怜这个女子亲娘亡故,自幼养在婶娘家里,不痛不痒,得了一点银两便堵住了嘴,偃旗息鼓,不再追究了。
安生看过之后问那送信的人:“上面罪证可是确实?”
送信的人斩钉截铁:“千真万确,时间仓促,搜集来的不多。关小爷说,姑娘若是需要,还会有不少。”
“多多益善,若是有的话,还可以继续搜集。然后,烦请你帮我转告关小爷一声,夏家已经开始收集这些罪证,差人将这些想办法交到我父亲手上。”
来人应下便告辞匆匆回去。
安生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想去衙门大牢里看看孟静娴,唯恐她再受了委屈。
走着去了衙门大牢,门前守卫见是她,慌忙讨好地点头哈腰:“原来是安生姑娘来了,您有何贵干?”
安生笑得也格外客气:“不太放心孟静娴小姐,想过来问问她有什么需要的,若是能见她一面,那是最好。”
狱卒巴不得讨好安生,一迭声地道:“别人见不得,安生姑娘自然是见得的。您放心,静娴姑娘在里面好吃好喝,我们照顾得极是周到,您不用操心。”
安生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递到狱卒手里:“劳烦您了,请几位大哥吃茶。”
狱卒见安生这般客气,出手也大方,顿时眉开眼笑:“看您怎么还这样客气?喻世子交代的事情,我们哥几个都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