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堂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汉子,一身灰褂长衫,留着山羊胡子,面色与他的褂子一般灰沉。
这次不用审问,此人京兆尹认识。乃是衙门里的仵作姓陶,人称“老套头”。
京兆尹诧异地问:“老套头,你来此作甚?”
老套头手里掂着一个小木头箱子,就像是木匠手里掂着的工具箱一般大小。上到堂上,搁置到一旁,然后就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启禀大人,小人昨日夜里重新查验死者薛修良的尸体,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
“薛修良乃是中了砒霜之毒,以水化开,灌入腹中,毒发身亡,并非是被告所招供的药丸。”
薛氏立即出声反驳:“你又怎么知道,砒霜不是她们喂的呢?兴许是她们供词有所隐瞒而已。”
老套头不慌不忙地从木箱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呈给京兆尹过目:“薛修良在被打晕之后,其实已经丧失了自主吞咽的能力。被告将这几个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便离开。有药丸卡在口腔之中并未融化,也未吞咽到腹中。而且后来即便灌入砒霜,这药丸竟然也侥幸没有入喉,在舌尖之下尚有一点残存。老儿已经检验过,并无毒性。”
一旁孟静娴听着,满心欢喜,有些雀跃:“就说下毒的另有其人吧?”
夏紫芜冷哼道:“即便是如此又如何?只能说明我表哥并非是死于这粒药丸,并不能说明,杀人凶手不是你们。”
京兆尹点点头:“这些细枝末节并不能替你们开脱罪名。”
安生点头,意味深长:“我知道,我只是想说,薛修良的死有另外一种可能可以成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当时在现场的就是你和孟静娴,没有别人,杀人凶手就是你们两个,没有必要四处攀扯这些没用的事情。”
夏紫芜落井下石,立即一言定罪。
安生胸有成竹地笑笑:“那也未必。大人,我还有证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反击
夏紫芜已经是满脸不屑:“那些无足轻重的人就不必请到堂上来了吧?东拉西扯的,有什么用?”
安生清冷一笑:“这个证人,绝对不会让三妹失望的。”
堂下衙役交头接耳,都在诧异,安生被关押在牢里,如何神机妙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一般?
京兆尹此时已经更加不敢懈怠:“继续传唤证人。”
一声命令吩咐下去,这次上堂的,竟然是端午。
薛氏一扭脸,便凶狠地一瞪眼:“你来做什么?可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母亲这是在出言恐吓我的证人吗?”安生立即出声质问。
京兆尹不悦地呵斥:“薛氏,大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薛氏立即偃旗息鼓:“不敢不敢。”
端午第一次见识这种威严场面,一上堂便低垂着头,紧张得双腿发颤,战战兢兢地进来,跪在安生身边,说话都磕磕巴巴,说不完整。
“叩,叩见青天大老爷。”
京兆尹照例询问:“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端午颤声道:“婢子是我家小姐跟前的使唤丫头。”
“你家小姐是谁?”
端午抬脸一指安生。
“那你来此有何话说?又要为谁做证?”
京兆尹说话并不严厉,已经吓得端午够呛。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去。
“启禀老爷,奴婢听闻昨日里有人用一块帕子指证我家小姐杀害了表少爷薛修良,说是将那块帕子遗落在了命案现场。可是,我家小姐的帕子还在,昨日回府之后连同换下的衣物一同交给了婢子清洗,帕子就夹在衣服里。”
这次,不仅是现场所有人,就连安生都有些讶异了,正所谓石破天惊。
呈上公堂的那块作为证物的帕子安生并没有见到,也没有怀疑过。因为,自己是的的确确去过现场的,她也没有抵赖狡辩。
现在,端午手里就拿着一块素色蝶戏芍药暗纹的罗帕,安生倒是记得清楚,昨日里自己带在身上的,就是这一块。
她略有诧异地打量那块帕子,眼光闪烁,眸底云卷云舒,带着复杂的讶异,惊疑,难以置信。一时间沉默了不说话。
夏紫芜与薛氏面面相觑:“怎么可能?昨日那块帕子分明就是夏安生的,她怎么可能还有帕子?”
京兆尹向前探过半个身子:“呈上来!”
衙役上前,接过端午手里的帕子,呈到堂案之上。京兆尹拿起两块帕子,左右比对,几乎一模一样。
“一定是她们伪造的,这不可能!”夏紫芜当先出声表示怀疑。
安生震惊之后,早就恢复了思考。不过是略一思忖,心里就已然有了计较。
“这帕子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应当是当初给你裁剪罗裙剩下的布料,因为花色好看而又新颖,母亲便命裁缝给我们姐妹几人一人做了一方帕子。这几块帕子是一模一样的,我的如今还在,那么,就说明,留在命案现场的帕子,不是我的。”
这样反驳,再加上适才所做的铺垫,自然而然就将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吸引到了夏紫芜身上。
安生再次意有所指地问道:“请问三妹,你的那一块帕子又去了什么地方?”
“我的自然就在府里放着,还能自己飞了不成?”夏紫芜轻哼一声道。
安生掷地有声地启禀道:“大人,如今我的帕子就在这里,我怀疑,作为物证的那一块帕子,乃是真正杀害薛修良的凶手留在现场的。我怀疑,夏紫芜就是杀害薛修良的真正凶手,所以,我恳请大人,让她出示她的那一块帕子,以及昨日不在现场的证据。”
“简直就是笑话,夏安生,你凭什么怀疑我?你以为你找一块一模一样的帕子来混淆视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将罪过扣在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