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里早就给安生准备好了客房,老夫人也没有休息,眼巴巴地等着安生过来,嘘寒问暖地关心一通。
安生将自己这些时日里为夏员外来回奔波一事,拣紧要处与老夫人说了,跌宕起伏,曲折而又惊人。
一众女眷听得瞠目结舌,惊呼连连,对于安生赞不绝口。那满脸的殷勤与亲切,同前日里的嘴脸判若两人。
安生只做不以为意,也笑语应和,对于那些尴尬的事情绝口不提。
纵然别人是虚情假意,祖母总是疼爱自己父亲的,这个假不了。而且大伯也实实在在地为了自己父亲一事,来回奔波。其他人,有道是,差一点白瞪眼,自己何须在意?
看破不说破,亲人继续做。
事情回禀完毕,老夫人也免不得向着安生试探她与喻惊云究竟是怎样的交情?
安生也如今日那般推诿,只说喻惊云乃是为国为民而已。若是论起交情,喻惊云与自己师父乃是旧识,大概也是看了师父情面。
老夫人并不刨根究底,恰到好处地顿住了。倒是那些姨娘与堂嫂们抑制不住的好奇,用意味深长的眼光上下打量安生。
安生一脸坦然。
当晚便在大房府上歇下了,自然是软衾香枕,一夜好梦。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夏府此时正是愁云惨雾。
薛氏在今日才知道薛钊出事的。
今日夏员外就要开刀问斩,薛氏不放心,昨日想找薛钊打听一下是否打点妥当了,有没有遗漏之处。自己又要到哪里去接夏员外?
但是去找薛钊的人跑了两三趟,都说他并未在家里。
薛氏昨日里忐忑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要亲自去问。她带着赶回来的夏紫桓与紫纤一同去了薛钊家里。
天色还未大亮,薛钊不在家,薛修良也不知道去哪里游手好闲去了,房门紧闭。看来爷俩昨夜里那是一夜未归。
薛氏心里急得犹如火焚,赶紧找周围乡邻打听消息。
薛钊出事之后,早就有受牵累的苦主家眷过来讨要说法,吵嚷得附近人尽皆知,大家拍手称快,议论纷纷。
薛氏一打听,这才知道薛钊被衙门捉起来了,最初还以为是帮自己打点一事败露,心急火燎地赶去衙门,花了银钱,便知道薛钊的罪名。
她这时候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确是上了薛钊的当。
当时,她双眼一闭,立即就过去了。
夏紫纤与夏紫桓大惊失色,一番揉心口,掐人中,才将她唤醒。
薛氏的眼睛都直了,半晌不会转动。
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实实在在地捅了自己两刀子,令她心灰意冷。
还有一个更重的打击,就是她对于夏员外多少还是有一点憧憬的,以为薛钊真的能将他救出来。虽然家财几乎散尽,但是好歹一家人还能团聚。可是现在,希望破灭了,如今她要面对的,就是自家男人马上就要被问斩,最亲的弟弟也遭受了牢狱之灾。
这是她生命里的两个支柱,全都轰然倒塌了。
非但如此,房子,店铺,极有可能随时都会易主。生活的依靠没有了,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妇道人家将要带着孩子们颠沛流离。
衙役说,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家破人亡,大抵就是这样的境地。
夏紫纤用极恶毒的话咒骂着薛钊。
夏紫桓作为夏家二房里的长子,父亲蒙难,他是理所应当地要承当起家里的重担。他有这样的心思,只可惜力有不足,这个自小被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当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两眼一抹黑,慌了手脚,只咬牙恨声道:“死不足惜!”
他这样诅咒自己的亲舅舅,薛氏心里不乐意,挣扎了两下,想为薛钊求情,抬抬手,话却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她除了呼天抢地地痛哭,夹杂着对薛钊的咒骂,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哭完了,骂完了,闹完了,薛氏又在想,罪魁祸首就是夏安生,若非是她从柔姨娘的院子里翻腾出来那本账簿,夏员外就不会被这样快就定罪。
她对于其中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本控诉夏员外贪赃的账簿是从夏安生的手里交上去的。
若不是夏员外被定罪,薛钊也不会出这一档子罪,所以,罪魁祸首就是夏安生。
而且,薛钊行骗的事情除了她夏安生没有别人知道,肯定也是她背后使坏,告了官,薛钊才会被抓进大牢里。
她夏安生简直就是一个祸星,搅得家宅不宁!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为自己的愚蠢开脱的理由,心里略微舒坦了一点。
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现实,哭天抹泪地准备了断头酒,要去给夏员外送行。
在刑场苦等不来,才知道中间生了变故。她们着急忙慌地去了大理寺,就立即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羞臊了一个大红脸。
听闻夏员外被收监,案子重审的消息之后,灰溜溜地回了夏府。
夏员外有了生还的希望,她无疑是欣慰的。
但是她又在开始忧虑,等到夏员外真的回府,自己银子也没有了,房屋与店铺的契约也全都丢了,如何与夏员外交代?
再加上大房沈氏上门,摆明了就是想要巴结夏安生,借着她这条路子攀上定国侯府。这些接二连三的变故,令薛氏更加慌乱了手脚。
她一时间六神无主,将夏紫纤叫到自己房间,闭了屋门,将这些利弊一一说与夏紫纤知道。夏紫纤虽然年岁不大,但是那心却像是马蜂窝一般,都是眼儿。比起自己的大女儿夏紫芜,那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薛氏虽然宠着夏紫芜,有什么心事,却是喜欢说与夏紫纤知道。
夏紫纤免不了对着薛氏一通埋怨,然后紧蹙着眉头,略一思忖,就计上心来。
“母亲,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