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伸手扶住她,轻轻地放倒在床上,脱下她的鞋子,将被子拉过来盖好,又极温柔地将她缠绕在脖颈间的一绺秀发挑起。
“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冷南弦在安生仍旧残存一点清醒意识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无尽的希望。
清冽的雪莲香包围着她,安生这一觉,睡得极香,一直到日上三竿。
她从美梦里醒过来,残酷的现实跟随暖阳一起直愣愣地照射进房间,霸道而又强硬。
安生在床上愣怔了片刻,她想逃避,将脸埋进被子里,眼泪就洇湿了冷南弦的被子。
她使劲吸吸鼻子,坐起身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暖阳普照,能渗透皮肉暖到骨子里。
安生伸了一个懒腰。
冯嫂笑吟吟地道:“安生起来了?我给你端饭去。”
安生也弯了唇角:“昨日里来你竟然不在。”
冯嫂笑呵呵地道:“出了一趟远门,今日晨起刚回来。”
转身去了厨房,端出来一碗红薯粥,一叠葱油饼,煮了两个咸鸡蛋:“这两日厨房里没有开火,什么都没有,凑合着吃点。”
安生絮絮叨叨地道:“我昨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简直饿坏了,你给我什么都能吃得下。”
她笑得云淡风轻,就像是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师父呢?”
“他和千舟天还没有亮就出去了。”
安生“喔”了一声就不再问,冯嫂也闭口不提,只笑呵呵地看着安生一通狼吞虎咽。
安生站起身,拍拍肚皮:“果真是肚里有粮,心里不慌。”
冯嫂依旧是笑呵呵地道:“公子走的时候交代过了,让你安心在药庐里等他的消息就好。”
安生“嗯”了一声:“冯嫂,还有粥吗?我没吃饱。”
冯嫂起身,端着碗进了厨房:“有,我去给你盛。”
安生毫不犹豫地扭身出了药庐。
大理寺门口,依旧是车水马龙。
墙上张贴的告示被寒风撕裂了一角,父亲的名字刺目地晃在白生生的阳光下,忽明忽暗。
依旧有不少人围拢在跟前,或是淡漠地仰着脸,或者指点议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安生仰头看看天,还有一个多时辰,父亲就要身首异处,如了这些人的意,给他们枯燥的生活添一抹刺激的血色。
她从容地走到鸣冤鼓前,踮脚一把抄起了架上的鼓槌。
她对于父亲的案子有心无力,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喻惊云的归来尽力多争取一点时间。
她要奋不顾身地擂响鸣冤鼓,赶在父亲被押赴刑场之前。
门口衙役猝不及防,待到反应过来。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上前凶神恶煞地抢夺她手里的鼓槌。
“又是你前来捣乱,兄弟们,将这疯婆子赶走!”上次那个生得像老鼠一样的小胡子衙役凶狠地挥着手。
“谁敢阻拦,我立即血溅当场!”安生声嘶力竭一声呵斥,掷地有声。
众衙役心有忌惮,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我要鸣冤!”安生扬声大义凛然道:“我父亲冤枉,我要替我父亲夏运海鸣冤,告户部尚书李大人勾结大小官员,贪墨亏空公粮,纵火嫁祸,杀人灭口,恳请大理寺重新审理此案!”
“你当我们大理寺是什么所在?敲响这鸣冤鼓,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岂是儿戏?”小胡子衙役一声冷笑,指点着安生:“夏运海罪证确凿,绝无可恕,劝你死了这条心,也免得受那三十廷杖之苦!”
安生一声冷笑:“三十廷杖,我受就是!”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轩然大波
大理寺门口骤然生变,那些淡漠的人全部兴奋起来,纷纷围拢到跟前,就连眉眼都激动得飞扬。
小胡子衙役变了脸色,命人驱赶着看热闹的百姓:“胡闹!信口雌黄!民告官,你有什么凭证?没有凭证不予受理!”
安生冷声反驳:“是否受理,好像不是你说了算,需要面见大人定夺吧?”
衙役冷笑着威胁:“你父亲已经判了,铁板钉钉的罪过,乃是圣上的旨意,不追究你们抄家灭族已经是开恩,你还不知足,想反下天来不成?民告官,若是一经核查,不属实的话,那就是一百廷杖,就你这小身板能承受得住?”
“朝廷官员沆瀣一气,我父亲身负奇冤,为人子女者,宁死也自当为父亲讨要一个公道!”安生掷地有声道。
这些时日,仓廪失火的案子在京中沸沸扬扬,百姓瞩目,对于罪魁祸首夏云海更是恨之入骨。听安生一说,围观者顿时好奇心起,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将信将疑,也有人唾弃。
衙役见势不妙,顿时恼羞成怒:“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寻衅滋事的疯婆子给我绑了!”
几个衙役立即不管不顾地围拢上来。
安生一拧身子,手中的鼓槌便毫不犹豫地向着鸣冤鼓砸过去。
“通”的一声响,使尽全身气力,引得围观众人一声叫好,心也随着鼓鸣声激荡起来。
衙役一拥而上,将安生胳膊反手一拧,鼓槌便夺了去。迫使她不得不佝偻下身子,却依旧倔强地仰起脸,愤然怒斥:“凭什么?!”
“就把她绑在这鸣冤鼓下面示众,让那些寻衅闹事者都看看,是怎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