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待打发走了夏紫纤,方才开口问道:“你觉得你母亲所说的那个贼是什么人?”
安生摇摇头:“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我也猜测不出来。若是说这人乃是柔姨娘派来的,她一定会直接告诉那人东西藏在哪里才对,就不会翻找得乱七八糟。
可若不是她派来的,此事机密,知晓的应该也就我父亲,柔姨娘还有你我,又能是谁提前得知消息,迫不及待地过来搜查呢?”
冷南弦沉吟片刻:“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柔姨娘已经落到了那些人手里?他们知道这账薄的存在,只是柔姨娘并没有告诉他们账簿的下落。而他们从柔姨娘身上搜查不到,就想当然地认为,账簿一定是还在夏府,所以立即派人过来翻找?”
安生略一思忖:“这或许是唯一的较为合理的解释了。”
“可见,这个账簿对于他们而言,同样也是举足轻重,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账簿落在别人手中。”冷南弦斩钉截铁地道。
“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到明天,让关大哥帮忙,在京城里四处打听一下,希望能找到她的下落。时辰不早,师父便早些回去歇息去吧?让你跟着奔波了一天。”
安生一日经历了许多的起起落落,心情由失望到希望,又再次破灭,也觉得精疲力尽,格外颓丧。
冷南弦突然抬起手,在她鼻尖上冷不丁地刮了一下:“不要垂头丧气,或许,明日晨起,跟随着太阳一同升腾起来的,还有好消息。”
安生低低地应是,牵强一笑:“师父放心吧,即便你不在安生身边的时候,安生也会照顾好自己。”
冷南弦微微一笑,也同样生出恋恋不舍来。还有缱绻不尽的心疼。
这样重要的时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希望,给予她安慰,让她可以不必坚强。
他不得不狠下心,转过身子,逐渐消失在安生的视野里。
第二日,两人不得不去寻了关鹤天,请他帮忙打听柔姨娘的消息。
自从上次婉拒了关鹤天,他带着关夫人佯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药庐,已经许多日没有见到。安生心里有些忐忑,害怕再见,会有些许尴尬。也或者,关鹤天不愿意援手帮助自己。
关鹤天见了安生,最初的时候便是一愣,显而易见的惊愕,然后大踏步上前,走到安生跟前,咧嘴一笑:“安生妹妹,正要过去看你呢。”
安生最初的忐忑,被他这一笑,顿时冲散个干净。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关大哥。”
关鹤天不多说废话,将胸口拍得“梆梆”响:“啥也不说了,你府上的事情关大哥早就知道了,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如今自己正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没想到关鹤天竟然这样豪爽地大包大揽,安生顿时就觉得极是欣慰与感激。
她毫不客气地将寻找柔姨娘一事与关鹤天说了。
寻人,这对于关鹤天而言,不过只是举手之劳,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他的眼线,只要柔姨娘不出京城,不消半日就一定能有她的消息,比官府还要灵通。
可惜事与愿违,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寻人的陆续回来,都没有柔姨娘一星半点的消息。她整个人犹如石牛入海,好像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关鹤天很沮丧,他自认为,自己在京中的江湖势力就像是一张网,比官府还要灵通一些,怎么可能有自己寻不到的人呢?
安生有理由相信,柔姨娘要么遭遇了不测,要么,就是故意躲藏了起来。
如今,夏员外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京里百姓议论纷纷,朝廷总是要抓紧时间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风声正是紧的时候,柔姨娘绝对不可能主动露面。
关鹤天则认为自己在安生面前丢了极大的面子,懊恼地牢骚:“上次我老娘养的一只花斑猫丢了,急得直骂街,我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给找到了。柔姨娘出了夏府的大门,她只要在大街上走动,我的人就能打听到消息才是。怎么可能连一丁点的音讯都没有呢?”
“或许,是有官府的人接应呢。”安生突然冷不丁地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包围了
“有人接应?”冷南弦微蹙了眉头:“你是怀疑......”
安生犹豫片刻,点点头:“今日我将以前有关她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心中一直都有疑虑。”
她将前几日里柔姨娘晚归,衙门官差入府,口口声声说是薛钊勾结外人意图拐卖柔姨娘一事简要说了。
“那日里柔姨娘指证薛钊贿赂人贩子所用金首饰乃是薛氏的,而薛氏则说那首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戴过了,柔姨娘不可能见过。正是因为此,柔姨娘与薛氏大打出手,不得已将父亲从东城叫回了府上。”
“你的意思是说,怀疑此事乃是柔姨娘勾结外人,故意栽赃薛氏,好打压下她?”
安生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过,柔姨娘乃是洛阳祥符人士,在京城并无什么依靠吗?”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跟师父提起,就是上次我们在海珍阁吃饭,我和姐姐在酒楼窗口位置闲聊的时候,我见到了柔姨娘从酒楼里出来,上了门外候着的一辆马车。
当时我有些好奇,想要出去打听一下的,结果就见户部李尚书紧跟着从酒楼里出来。当时以为或许是父亲与同僚们在吃酒,害怕遇到,就没有去。然后前几天,我向父亲求证过,他根本就没有带柔姨娘去过海珍阁。”
“也就是说,那一天,柔姨娘是在酒楼里与别人私会,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当朝户部尚书。”冷南弦猜度道。
安生笃定地点点头:“关于柔姨娘的身份,薛钊曾经误打误撞地怀疑过。他觉得柔姨娘言行举止都不像是良家女子,所以薛氏便对她再三试探,并且专门派人去祥符城求证过,证明柔姨娘的确是在说谎。
但是当时又被柔姨娘机警地反驳回去了。而父亲也觉得自己无权无势,柔姨娘断然没有刻意接近自己的理由,所以不信薛氏的怀疑。
可是如今出了事情,我觉得,要是那些人早就有这样的计划,柔姨娘可能就是他们安插在我父亲身边的一枚棋子。而父亲全然不觉,还听信了柔姨娘,竟然将账簿交给了她保管。当那些人知道父亲手里有了他们的把柄,自然会想办法将我父亲置于死地。”
冷南弦颔首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也就是为什么事情偏生这般凑巧,仓廪里不早不晚,就在柔姨娘与薛氏两人发生争执,你父亲赶回夏府的时候出事。他们分明就是联手策划的一出调虎离山,一方面方便他们行事纵火,另一方面,你父亲罪加一等,百口莫辩,必死无疑,成为了他们的替罪羊。”
关鹤天“噌”地站起身来:“简直太阴险!难怪我的人寻不到她的踪影,她若是藏身在深宅大院里,我的人的确鞭长莫及。”
“可是有一点,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一直不敢肯定。”安生吞吞吐吐地道。
“什么事?”
“就是柔姨娘为何不当场毁坏那账簿?还要离开夏府之后,再派人回去偷盗?而且盗贼入室偷盗,为何会漫无目的地胡乱翻找?”
安生这话的确令人匪夷所思,三人一时间也陷入了困惑之中,半晌静默。
冷南弦忽然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安生,如若你是柔姨娘,你是会选择就地焚毁那账簿,永绝后患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