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道君自愿动笔,恐怕是?不太容易。我现在?精疲力竭,就只有麻烦诸位帮忙了。”
刘先生?跃跃欲试:“怎么?帮忙?”
“好说。”苏莫道:“各位可能不太懂道君的脾气,但他的秉性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敢打,他就敢跪;你?打得越厉害,他跪得也就越干脆;反倒是?态度稍微温和了,说不定反而?会蹬鼻子上脸,做出?种种荒唐的举止,所以”
话还没说完,刘先生?大步向前,一捋袖子,还未等道君张皇躲避,抬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耳刮子!
“……好吧。”苏莫又道:“不过请不要打手,道君皇帝的瘦金体精妙绝伦,是?真?的很难仿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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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一桶水来?!”晕头转向的道君皇帝被刘先生?直接拎了起来?,一张脸已经肿成了原来?的两?倍大;而?刘先生?兴高采烈,语气中是?谁都听得出?来?的愉悦:“拿一张毛巾来?!我原先在?张汤手上还学过两?招,现在?不妨露一手给你?们瞧瞧!”
总之,他非常愉快地?将道君皇帝拖进了旁边的静室,而?卫霍二位不知所措的紧跟在?后,神色还略为局促至于穆祺,鉴于他实在?没有酷刑拷打方面的经验,所以只能呆立在?原地?,木愣愣的听着屋内古怪的声响银针上的药物渐次发作,两?位受害者的动作已经有些不堪入目了。
“对?了。”苏莫忽然道:“这里好像还有道君皇帝收藏的几幅王羲之的字。你?要是?愿意,可以一齐带走。”
第123章 重来 诏书 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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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刘先生口口声声, 将他在张汤那里学到的酷刑秘诀吹得天上有地下无,非常牛皮、非常高明;但究其实质,也不过就是?水刑的变种而已:用浸湿的毛巾捂住犯人?口鼻, 用不了多久就会筋挛窒息,浑身抽搐, 陷入半死不活的恐怖之中说白了,无非就是?用濒死体验来吓唬人?,精神?折磨更大?于□□折磨, 杀伤力其实不算太大?。
但还?好, 即使刘先生的拷问技术只是?个二把刀, 那道君皇帝却也绝不是?什么铁骨铮铮、善于熬刑的货色·;被卫霍双双按住手脚之后, 刘先生只将那沾湿的毛巾在他脸上捂了片刻, 痛苦不堪的道君皇帝便登即嚎啕大?哭、屁滚尿流(注意, 这里的屁滚尿流并不是?夸张形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一切要求, 同意同意按照苏莫提前拟定的纪要, 书写圣旨。
道君最擅书法,文采又非常之来得;往昔神?完气足之时,手不停挥,顷刻就是?洋洋洒洒,千言万语;如今连惊带吓,魂飞魄散,捏着毛笔抖个不住,好容易才拼凑出了几百字的文章, 浑身哆嗦着交了上去?。
苏莫接过草诏的白麻纸,只是?扫了一眼,便屈指轻轻一敲。
“真是?奇怪。”他淡淡道:“官家?为什么在旨意上会用这样的花押呢?”
抱着一大?摞木盒的穆祺从旁好奇探出头来, 随着苏莫的手指看向诏书的末尾,果然看到一个飘逸横飞、墨迹淋漓的图案所谓花押者,即以草书写就的艺术化签名?;而以道君皇帝的书画造诣,这样的花押当?然更灵动、更轻盈、更有艺术效果;连笔的印记不像文字,倒像一只侧首独立的禽鸟,虽然只有寥寥数笔,神?韵也已经跃然纸上。
穆祺不解:“怎么了?”
苏莫道:“这应该是?一只鸠鸟。”
“鸠鸟?鸠占鹊巢是?吧?”刘先生笑出了声:“还?想着给外面送消息示警呢,你这小王八蛋?”
他一把抓住道君皇帝的头发,把官家?的脑袋直接摁进了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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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官家?在水桶里咕嘟咕嘟的冒了半盏茶的泡,刘先生也好整以暇的按了半盏茶的头;等到竭力挣扎挥舞的手脚都开始抽搐,刘彻才把脑袋拎了起?来,微笑着打量那张涕泗横流、一塌糊涂的脸;还?等赵官家?呛出污水,哀嚎求饶,刘彻手一用力,又把道君尊贵的头颅给按进了桶里。
当?初张汤为天子演示拷问的技巧,那是?竭尽所能,丝毫不敢藏私;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心法,就是?审问的时机。张汤认为,一旦发现?犯人?蓄意隐瞒,甚至意图对外串供,主审官必须立刻出手整治,施以重?拳;但在犯人?被重?拳砸翻、精神?崩溃之后,却不要忙着让他再招供这个时候再审,犯人?难免还?有侥幸之心,就算弥补上了主审发现?的漏洞,也一定会在私下里再藏点小心思。
而这个时候,最合适的方法就是?再打继续毒打,继续折磨,继续拷问;要打到犯人?精神?生理?一起?崩溃,打到思维能力近乎短路,打到人?格解体魂魄升天,打到他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连再编谎话的力气都没有为止。
注意,不是?“打到不敢说谎”,而是?“打到精神?崩溃,说不了谎”;这个细节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刘先生脸上轻松写意,手下却略不留情。按头按了一阵察觉到人?要不行?之后,他马上把道君拎起?来;但拎起?来后只要道君一张嘴,他就立刻又把人?头往桶里按。按一阵再拎起?来,拎起?来再按下去?,每一次间隔的时间还?绝没有规律,可能按头按到人?半死再拽出来,也可能按下去?几秒钟就拽起?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绝不叫受刑的人?能猜到自己半点新?意。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要不怎么说张汤是?学法家?的呢,你看这精髓掌握得多好。
总之,刘先生用刑用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挽起?了袖子框框猛上强度。而穆祺抱着一堆盒子在旁伫立,看了片刻后便不忍直视,终于只有在哀嚎与呛咳中移开目光,强行?找话题:
“……话说,就算真拿到了旨意,你又真能用上么?”
苏莫沉默了片刻:
“如果是?在平常,当?然是?决计用不上的。”
国?家?办事,自有制度;哪里有像电视中一样,拿出一张皇帝写的纸条,就可以轻易控制局势的?唐朝宰相就说得很清楚,“未经凤阁鸾台,何得为敕?”没有在中书门下走过正规流程,经过宰相再三审核,又算得上什么旨意?
一张圣旨要想生效,必须要中书取旨,门下审核,尚书宣旨施行?。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只会是?废纸一张。皇帝亲笔?皇帝亲笔又怎么样?宰相封驳回去?的皇帝谕旨,又不是?只有一张两张!
相比起?大?唐的法度粗疏,带宋在圣旨的管理上甚至要更加的严密、精细、完整,各种意义上都没有空子可钻。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苏莫确实不可能靠一张圣旨做到什么不,他甚至连私下里靠近皇帝、施展手段的机会都没有;带宋虚外实中的祖宗家法,是?开玩笑的么?
“但还?好,现?在遇到了道君皇帝。”苏莫面无表情:“在对内防备上,赵宋的体制是?没有缺陷的。它唯一的缺陷,就是道君皇帝。”
带宋体系的防火墙着重有三道,一道是?宰执,一道是?台谏,一道是?皇家?世代联姻的军门;而在道君皇帝十余年的妙妙操作下,这三道防火墙全部都已经崩溃了。所谓劣胜优汰,所谓劣币驱逐良币;道君几十年来坚持不懈,终于将正常人?一个也不剩的从汴京朝廷中驱逐了出去?,而保留下的都是?狗,是?猪,是?阿奇那,是?塞思黑,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反正没几个是?人?。
总之,以苏莫的眼光看,经过道君皇帝十年奋斗,朝廷高层中唯一可以称得上还有脑子的,大?概只有蔡京蔡元长一人?了是?的,蔡相公很坏,坏得头顶流脓、脚下淌水,但在徽宗宠幸的那一堆非人哉当?中,他绝对算鹤立鸡不,鹤立蛆群,智商能力都超凡脱俗的那一个了。
这么说吧,在亲信重?臣们都狂拍道君马屁,竭力支持他派童贯搞联金攻辽的时候,蔡京是?亲信中唯一反对的那个。这倒不是?源自良心,而大?概是?纯粹出于惊恐他真的不是?傻子,所以他也真的看得出这套神?经刀背后的巨大?风险!
不过还?好,脑子正常的坏人?也是?没办法在绝对的烂货中立足的。在十天以前,道君皇帝已经授意人?斗倒了这位老奸臣,而蔡京自知局势危险,提前也打点行?李,做好了跑路的准备换句话说,此时宋朝高层之中,基本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再完善的制度也要人?来执行?,以带宋高层的类人?状态,拿什么防火墙都顶不住压力。更不用说,金人?南下后汴京人?心惶惶,高层中已经有不少人?要规划着随道君皇帝南下开润了。宰执的阻力,由此一扫而空。
“只要宰执没有拦,那下面就更拦不住;这张圣旨就算合法了。”苏莫道:“毕竟,道君皇帝有所谓的‘御笔’制度……”
穆祺喔了一声,显然心知肚明。刘彻则好奇的转过头来:
“御笔?”
“道君发明的新?制度。”苏莫漠然:“以唐宋原本的惯例,圣旨要由宰执画押,才能颁布施行?;但道君别出心裁,居然绕开宰相,直接以手谕指挥一线。胆敢违背,都要以大?不恭的罪过论处,是?要流放海南岛的……”
刘先生愣了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实话,虽然武皇帝这一辈子独断专行?我行?我素,但在关键问题上从来不敢含糊他的诏书都是?要由丞相九卿集议,得到外朝共识后才能施行?的;如果绕开了了外朝颁布命令,那这条命令最多只能算“中旨”,是?私人?指挥而非官方意图,违背了也不会触犯汉律,根本没有问题。
事实上,位居二千石的汲黯汲大?夫就曾多次违背武帝的中旨,甚至可以将当?面的命令都视若无睹、我行?我素;丞相公孙弘在担任御史?大?夫时也公然质疑过武帝开发西南夷的政策,还?得宫里派人?和他反复辩论,双方彼此让步之后才能推行?。
这样繁琐的反复拉扯、彼此牵制,当?然不是?因?为皇帝温和软弱,而是?出于现?实的考虑位于长安的皇权对前线基本一无所知,要是?不听一听大?臣的意见,真有可能会搞出弓弩向左移动五十尺的大?笑话来。
要么你就和外朝取得共识,要么你私自下令要允许人?纠正;随便滥发旨意,以流放的酷刑威逼整个官僚系统严格遵守,那无疑是?瘫痪了所有的纠错机制,长久以来,恐怕
喔,不用恐怕了。要不是?胡搞乱搞疯狂到了一定的境界,现?在道君皇帝的脑袋怎么会泡在水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