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清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几不可见地蜷了一下。

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稳冷静,完全听不出内心的情绪。

“你问。”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明舟拖长了点尾音,好像有点苦恼,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没关系。”她又重复了一遍,还是一样的回答,“你问吧。”

只有薛子清自己知道,她能稀松平常地说出这句话,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克制心情。

“你看,你之前说你的病不是很严重,我以为只是单纯的失眠而已。”明舟假装迟疑了一下,“可是,如果你需要吃这么多药的话,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脑子没问题,真的不是神经病?

薛子清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情不自禁,就像她现在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就已经死死地攥紧了。

还是被嫌弃了。

她自暴自弃地想,明舟会嫌弃她也是应该的吧,她有的明舟都不喜欢,明舟喜欢的,没一个是她天生就有的。

最终,她只能靠装模作样来靠近那个会被明舟喜爱的尺标。

时至今日,薛子清完全不觉得装有什么好不情愿的,要是明舟真的喜欢她装出来的样子,她嘴上说着无法忍耐,但其实最后总会妥协的。

装一辈子,和可能会失去明舟比起来,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考虑。

薛子清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不管明舟说什么她都能接受,她又不会否认自己的恶劣和阴暗,薛子清从来烦躁的都是:这样的她,明舟一定不会喜欢。

从意国回来后,薛子清脑子里都是各种消极的想法,像现在这样的局面,她能有一百种不同的思考方式,就能预见到一千种糟糕的结局。

当明舟真正问出那句话时,薛子清其实有种解脱了的感觉,该来的总会来的,所以反而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明舟到底说了什么。

“真的不会影响心情,来家暴我吧。”

“……啊?”

明舟心里一直憋,还得努力做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是都说,药吃太多了人也会觉得烦躁,心情压抑,还有可能性情大变吗,要是你情况严重点的话,家暴都有理由了,说不定还不需要负责。”

明舟摆明了是在故意逗弄薛子清,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薛子清微微睁大眼睛,很是受伤地望着她,一双眼睛活生生透出一股不敢置信和委屈来,好像在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明舟本来就只是想逗一下薛子清,谁让她瞒了她那么多事,起码得吓唬敲打一番。

不然要是对方老这样干,她是和人谈恋爱,又不是来剥洋葱的,身份那么多,剥了一层又一层,没完了都。

结果见薛子清这幅样子,明舟突然又有种欺负了什么无害小动物的错觉。

“我不会那样做的。”

“要是我做了。”薛子清顿了顿,别过脸,“你别管我,让我死了算了。”

“这么有觉悟啊。”明舟刚忍不住想笑,就听到薛子清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你如果是想报……教训什么人的话。”薛子清语气随意,就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去超市买个菜一样,“那方法很多,不一定非要精神鉴定免责。”

精神病患者不用负刑事责任,薛子清知道很多阴沟老鼠喜欢用这样的处理方式,每次捅出去之后都被民众骂,但耐不住这方面相关法律仍有空缺,十次里九次都能成功。

而对薛子清来说,她是不屑于用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的下三滥手段的。

不过,既然明舟提这个,或许是暗示她有想报……对付的对象?

这事很简单啊,都用不着她出手,不管是想从冠冕堂皇的法律层面,还是缺失管束的灰色领域,那方法多了去了,总有能让明舟满意的。

可为什么明舟不直说,难不成是怕有后患?

“肯定不会留下把柄的。”薛子清笃定道,“你放心。”

明舟:“停下你危险的想法。”

……刚才那个觉得薛子清无害的瞎子,一定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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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清是个很自我和骄傲的人。

但这和她在面对明舟的时候,格外打蛇上棍毫不冲突。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死缠烂打。

不过想趁机进屋的计谋还是被明舟拒绝了。

“这得看你表现。”明舟在薛子清失落的表情里平静残忍地关上了门。

既然说要准备专辑,明舟自然不会懈怠,平时还是一样早上起来吃完饭就出门,下午才回来。

而薛子清出现在明舟面前的频率也有明显增高,

不过大概还是心有余悸,薛子清也没敢出现得太放肆,只是经常会在录音室外面的大厅等明舟出来,然后小心陪着走一段路,坐公交车回去,在走出电梯后只能看着明舟关门回家。

明舟对待薛子清的态度比较随性,比以前冷淡了很多,很少接话,不过不阻止她跟着。

就当给薛氏的医生省点事了吧,病人天天吃药还一点用都没有,这压力哪个职场人能扛得住,明舟想。

这天,明舟出来的时候,没看见薛子清,倒是看见了等在那儿的工作人员,和她解释说薛子清托她带话,有急事暂时来不了。

“行,辛苦你了。”

明舟无所谓薛子清来不来,她这两天思路卡了壳,废了十几二十种方案,正好想到处走走散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