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陌生又熟悉熟悉, 陌生是因为金苒从不?会这样看?人, 熟悉则是因为……分明是“最初的金苒”看?他?的眼神。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躺在床上的江明羧被打扰到,缓缓睁开眼睛。

胸膛里的错乱跳动还在继续,鼓动着太?阳穴紧绷,他?下意识去看?躺在旁边的位置, 头上贴着纱布的金苒正睡的香甜。

他?不?可控制被梦中的情?绪影响, 反应过来时, 已经?伸手把人推醒。

“唔, 干什么啊。”有起床气的金苒很是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昨天经?历过那些事?情?,她身心俱疲, 恨不?得能睡上三天三夜。可身后那只手还在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她,终于逼得她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杏眸蒙着晨雾般的水汽。

那双眼睛里盛着愤怒、难以置信, 还有几分委屈:“江明羧,你疯了吗!我还要睡觉呢!”

见状,江明羧莫名松了口气。

是她。

她还在。

梦境轰然粉碎, 江明羧恢复了正常模样,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那起伏不?定的心绪,荒芜的、能将人淹没的恐慌。

以及失而复得的欢喜。

他?只是用低缓的声音,开口:“该换药了,伤口不?能捂太?久,会留疤。”

男人温柔的语气与冷峻的眉眼形成反差,让人无端想?起一幅画面,猛虎嗅蔷薇。

金苒便?知道,他?也被吓到了。

心里叹了口气,昨天事?情?发生突然,躲在人群中的简二就冲出?来,她当时心跳都停止了,关键时候,恐惧的求生本能让她身体条件反射后退,躲开了致命一击,却摔到了马路边缘。

当时血就流了满脸,从江明羧的表情?和?路人的尖叫的得知,应该是挺吓人的。

但金苒当时其实没有第一时间感?到到疼痛,甚至还有空闲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她和?马路牙子还挺有缘的。

后来看?着江明羧三两下制服简二,一脚将人踹飞的狠劲,她才对这个男人年轻时的战斗力有了直观认识。等?警察赶到将人抓走,又去医院处理伤口,迟来的痛感?才铺天盖地袭来,冷汗浸透后背,最终竟疼晕过去。

这会儿,金苒摸了摸额头,钝痛渐渐苏醒,吓得她立刻缩回手指。

她从床上爬起来,转身抱住江明羧,清晨微凉的空气里,两个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相互传递,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雪气息:“那你给我换吧,一定要轻点,我怕疼。”

江明羧安静地取来工具。

他?的动作?比金苒要熟练多了,基本感?觉不?到重量,金苒没什么疼痛就已经?结束。

竖起大拇指:“很厉害。”

江明羧仔细看?她,确认不?是假话。

金苒的身体一向很好,脸色红润、气血充足,连王厨都夸她精气神足。可此刻,她的脸颊却苍白如纸,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整个人虚弱得让人心疼。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啊?”金苒被问的有些茫然,认真想?了一番,“没有了吧,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好。”

“真的?”

金苒抬眼看?过去:“你想?说什么吗?”

江明羧迟疑了下,终还是选择开口:“我看?文学作?品中,鬼需要吸阳气来维持存在或增强法力,比如聊斋中的聂小倩,子不?语中的画皮女鬼,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

他?话还没说完,金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泛出?了泪花,险些从床上栽下去,被江明羧黑着脸一把捞回来,四?目相对,金苒胸膛起起伏伏:“鬼吸阳气,哈哈哈哈,江明羧谁告诉你我是鬼的。”

江明羧一顿,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抱歉,是我猜错了。”

金苒望着他?窘迫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谁能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内里竟是个相信鬼神的老学究?反差萌有没有?然而转念一想?,他?错以为她是鬼,却没有做伤害她的事?情?,甚至愿意让她吸阳气,其中心意,令人动容。

“谁说我是鬼的,”她抿了抿唇,过于白皙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我是人,正儿八经?的人!”

“那上次跟踪你的人。”

“哦,我吓唬他的。”

江明羧:“……”

自此之后,江总多了一个黑历史。

每当两人闹矛盾的时候,金苒总要提及,然后趁某人沉默的功夫,把处于逆风的“吵架”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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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窸窣声越来越大声。

江明羧无奈起身开门。

江许黎的脑袋从外面探进来,一下一下,像蘑菇似的。金苒出?事?,除了江明羧,最担心的莫过于江许黎,听?说金苒在校门口被简二袭击时,少年课都没上,直接百米冲刺般冲出?教室。

要不?是简二因为故意伤人被警察抓走,江许黎绝对会再套一次麻袋。

“谁也不?知道简二会发疯,”金苒揉揉他?炸毛的脑袋,安慰道,“而且我这不?是躲开了嘛,别担心啦。”

江许黎皱着眉头,有些认死理:“以后放学,我和?你一起走。”

再一再二不?再三。

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