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肆放 周时允岳承泽 2236 字 4个月前

林间斑驳的树影闪着浮动的金,人头攒动,都是离去的背影,光晕渐渐移落在他干净而笔挺的衬衣上,私立学校的校服用料从来都不会吝啬,穿在他身上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精致的眉眼,昳丽的五官,薄而殷红的唇,无数人的爱慕艳羡,造物主的钟情……不外乎此了,可就算是这样,细看,他的眉宇间也似乎长着一片经久不散的阴霾。

他的脑海里还是不自觉地回想起申行瑶方才的话,就算在课堂上小憩,老师的声音也若有若无地转进了耳朵里。

只有周时允自己知道,他从小到大只去过一次游乐园。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

外祖带着他去当时最大的游乐园,小小的周时允站在一片繁华里,看着周围都是喧嚣吵闹的,人影掠过,他只记得当时外祖的头发已经斑白了,那皱纹遍布的手牢牢地牵着他。

那天是游乐园的第一次开业,人很多,他看见外祖有些辛苦地弯下腰,问小小的他,“小允,想玩什么呀?旋转木马好不好?外公带你去坐……”

那双纯洁懵懂的眸子眨了眨,看向四周,没有回答,因为在那时,他幼小的心灵里,有一个远远比旋转木马更有意义的问题。

“哈哈……爸爸!快一点!我要去玩旋转木马!”

那个小男孩骑在父亲高高的肩头上,身边的母亲笑着责怪男人,可他的父亲却说放心,孩子开心就好。

“外公,为什么他们都有爸爸妈妈?”

小小的周时允拽着外祖的衣袖,第一次,把这个藏在心底很久的疑虑说出口,他有些不安地问,“我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

外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已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也不知从何开口。

“是因为,我不够乖吗?小允可以很乖很乖的……”他的眼睛红了,那莫名的恐惧淹没了幼小的心灵,委屈得像只兔子,在周围欢腾的热闹里,他觉得自己孤单得太过碍眼。

“不是的,小允……”

“是因为啊……”

……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他不愿再回忆下去,岁月的洪流裹挟着那些过往的痛苦,后来,再掩藏的事实都水落石出,再真实的谎言都已被证伪……

望向远处,明明是热闹的人间,青葱校园里处处都不乏欢声笑语,阳光轻洒在他身上,却依旧觉得很冷。

周时允继续往前走着。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停下来,看那些早已愈合的疮疤再次鲜血淋漓。

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

他试图这么安慰自己,用遗忘,伪装,乃至于更多的去掩饰,他对现状非常满意,真的,非常满意。

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周少爷,和父亲不睦没有关系,缺失了很多年的亲情也没有关系,一切回到起点更没有关系,不用惶恐,不用眷恋……

远处黑压压的树丛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蜿蜒出一种阴森的寒意,像是恶魔注视着人类的恶行,谎言和欺骗,永远是最甘美的奶油点心,他可以粉饰一切,瞒过自己……

如果他没有双腿之间的那个逼。

第14章 雨滴/坠落/他从来没近看过哥哥的脸

“哥哥?”

走了不知道多久,周时允抬眸,被这声音的主人叫住。

岳迟锦正站在一个无光的角落处,这时,周时允才发现自己到了多偏僻的地方。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正是虞柔生的那个私生子,宴会上被他当众羞辱的那个杂种。

“有事?”

其实他能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他还没来邯城的时候,岳迟锦尚且能偷穿偷穿王子的衣裳,但是他来了,一切都变了,老鼠被打回了阴沟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老鼠。

“哥哥怎么走到这来了?现在已经放学挺久的了,哥哥不回去吗……”他的眉眼和虞柔很像,有一张虚伪的好面皮,像他那个婊子妈。

“我让你这么叫我了?”周时允嗤了一声,只觉得搞笑,“费尽心机想跟我进一个学校,好让岳承泽多高看你一眼?”

岳迟锦的笑容僵了一半。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因为这里没什么别人,他的脸色也不再虚伪得那么令人作呕,“哥哥,你知道吗?在你没来邯城之前,我跟父亲说过,我也想考这个学校,我的成绩很优异,但在父亲眼里,依旧算不得什么,但那都没关系,可是哥哥,因为你来了,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父亲就让我报其他的学校,因为你不喜欢我,怕你生气,父亲就不再注意我……”

就算在宴会上当众被周时允那么羞辱,事后一点风声也都没传出来,而且岳承泽不仅没有安慰他,还让人来告诫他安分一点。

“关我什么事?”周时允凉凉地撂下一句,刚准备走,不想跟这傻逼浪费口舌,角落里就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当然不是岳迟锦的,是女孩子的声音,似乎痛极了,挣扎着发出的痛呼。

周时允的脚步微微一顿。

岳迟锦面上的表情却没有改变,周时允走近的时候还伸手拦道,他眼神稍暗,“这里太偏了,哥哥还是早点回去吧。”

两个人的距离莫名其妙之间拉得很近,岳迟锦不受控地盯着他的侧颜,周时允白皙的肤色衬得五官很好看,从来都只知道自己的兄长顽劣不堪,恨他占了自己的位置,但也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的颜色。

“别挡路……”周时允冷冷地开口,他的身量瘦削,容貌更肖似母亲,不知为什么,和岳迟锦站在一起,明明还比他大一两岁,却因为稍矮,依旧显得更娇弱一点。

“杂种。”

“……”

“我是杂种?”岳迟锦踉跄地笑了,他捉起他的手腕,有点用力,“是,我是杂种,那你是什么?周时允,你姓周,但是周家已经没了!你没有家了!你不姓岳!是你来抢我的东西!”

周时允不置可否,猛地甩开他,抬眸看去,此处被建筑遮挡,过往路人也不易发现,一个瘦削的女孩正倒在地上,大约比他还小几岁,四肢上乌青遍布,嘴角红肿,似乎还带了血,有些眼熟,仔细看她的容貌,和自己有些相似。

只有心底卑劣的人才会以弱者的痛苦为乐,这在干什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