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镇很是自?然地往床沿处坐了, 上手去扶沈沅槿坐起?身,而后将那碗盏送到她?的?唇边,沉吟片刻后轻咳一声,寻了个借口替自?己挽尊:“外头更深露重, 风也吹人,若遇上巡夜兵,怕还要费上一番唇舌,不若宿在此间来得省事。”
他在北边燕云之地的?战场上,什么样的?恶劣天气没经?历过,又怎会经?不住长安城冬日的?晚风;再者?便是遇着巡夜的?士兵,他只需亮出身份和腰上的?金鱼符来,谁敢多问一句?说来道去,无非不就?是想宿在她?这里,又拉不下?脸来承认,临时?想出来搪塞她?的?托词罢了;他既打定主意宿在这里,再劝也是无用,只得由?他着去了,横竖不动她?就?好。
沈沅槿想毕,眼皮重又开始发沉,遂翻身往里挪了挪,让出些位置给陆镇睡,打了个呵欠,“柜里还有被子,殿下?自?去取了来罢。”
陆镇点头应下?,随手解了身上外袍,自?去柜子里寻了一条被子抱在怀里,接着吹风烛火,坐在床边脱了鞋,却是将那被子盖在沈沅槿身上,而后掀开被窝,整个人钻了进去。
烛火熄灭的?瞬间,屋子里顿时?变得漆黑一片。沈沅槿才刚阖上双目,忽被陆镇从背后抱住,忍不住浑身一颤,抬手就?去拽开陆镇放在她?小腹处的?大掌。
“殿下?自?己有被子,为何来抢我的?。”沈沅槿拧眉道出自?己的?不满。
女郎的?手心柔软温暖,陆镇细嗅着沈沅槿身上若隐若现?的?幽香,益发觉得心安,略使些力反握住她?的?手,而后裹住她?的?手背轻轻搁在褥子上,没脸没皮道:“你这里暖和些,孤想和你睡在一处。”
沈沅槿心中?厌恶他,自?是不愿同他睡在一条被子里,又想起?他今晚踢陆昀的?那一腿,不禁心生愤懑,当即屈起?小腿往后去踢他的?腿,没好气地道:“你下?去,这是我的?床!”
陆镇感?觉得到怀中?女郎是在同他闹情?绪,倒也没有躲开沈沅槿踢过来的?那条腿,任由?她?冲自?己发泄出气,两条铁臂始终紧紧禁锢着她?的?手,丝毫没有要从她?的?被窝里离开的?意思。
眼见踢他无果,沈沅槿停顿片刻,不多时?又开始扭动身子,用仅存的?一些力气去挣开他的?手,嘴里斥他:“你放开我,放开...”
陆镇正值壮年,身上火气十?分旺盛,加之盖着两条被子,这样一闹,两个人都?开始出汗,帐中?温度节节攀升。
她?的?身子又香又软,似这般乱动,蹭在陆镇的?胸膛处,着实令人难以忽视。
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如何经?得住,没多大会儿就?开始血气躁动。
“娘子这般乱蹭,可是想要与孤再行一回鱼水之欢?”陆镇极力压制着不合时?宜的?念头,唇齿间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喑哑的?嗓音里颇有几分克制的?意味。
此等露骨的?话语一出,沈沅槿立时?安静下?来,脊背很快便被他身上散出的?腾腾热气烫得紧绷发直,再不敢有半点动作。
三回并非是他的?极限,他不像是随口说出来吓唬她?的?。前半夜的?那三回,沈沅槿钠得艰难,险些在他的?胸膛下?昏死过去,这会子还胀痛着,再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折腾。
沈沅槿没奈何,只能默认陆镇可以睡在此处。
屋子里重归寂静,陆镇生生将那股邪火压下?,呼吸逐渐重归平稳,复又去握她?的?手,尽量用温和些的?语气安抚她?:“孤只抱抱你,不会动你,你且安心睡觉就?是。”
沈沅槿低低应了陆镇一声,心里还是防备他,现?下?虽闭着眼,却不大能睡得着,失眠到后半夜方浅眠着睡过去。
而她?身后的?陆镇许是耗费了好些精.气血的?缘故,且又有温香软玉在怀,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沈沅槿直睡到天晓时方醒转过来。
她?的?身侧早没了陆镇的?身影,独留大片空缺的?被窝形状,似乎尚还残存着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
腰背酸痛得厉害,脚软得像是煮软的?面条,下?床走动都?难。好在那人提了裤子还知道替她?清理干净,身上清清爽爽的?,倒也不必急着起身。
沈沅槿侧躺着就?要拿手捏拳捶腰,这才发现?手也是酸软的?,提不起?多少力气,只能勉强揉揉腰罢了。
辞楹昨日夜里看过太多事,亦没怎么睡好,是以今日也起?得晚了些;洗漱完后往厨房里揉面、生火,将水稍滚煮面疙瘩吃。
她?这处煮好面食,用柴火灰盖住火,闷在锅里,自?去屋里唤沈沅槿起?身用早膳。
彼时?,沈沅槿已?醒了些时?候,听见辞楹推门进来的声音,强撑着扶腰下?床,而后自?行穿好衣物,在面架前刷牙净面。
辞楹去厨房盛了面食端来,沈沅槿抬手接过,与人道谢。
饭毕,沈沅槿歪在罗汉床上与做针线的?辞楹聊会儿天,接着又去看日前新买来的?话本打发时?间,一整个上晌,两个人皆是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日夜里的?那桩事。
东宫。
陆镇下?朝归来,才刚踏足少阳院,就?见司议郎刘直早在檐下?恭候多时?,因他昨日并未在东宫安寝,特意前来问询,加以记注。
今天的?太子殿下?瞧上去格外神清气爽,一改往日陈肃冷硬的?模样,眉宇间多了一丝柔和,还带着些浅浅的?笑意,约莫是昨儿出宫,遇到了喜事。
刘直家中?有贤妻美妾,早已?尝过男女欢.爱的?滋味,当下?观陆镇这副模样,心中?隐隐觉得,太子殿下?昨夜大抵是在某位女郎那里绊住了脚,只不知是去了花街柳巷,还是置了一处宅子金屋藏娇。
但不论是那种情?况,皆不是他可去过问的?,太子告知他回宫的?时?间,他至多可再问一句宿在何处。
陆镇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宿在别院,卯时?三刻至宫门,再没了旁的?话,吩咐内侍去传膳,大步回了崇德殿。
刘直目送陆镇离开,回至左春坊,俨然不知,他方才所问之话,早叫一身形矮小的?黄门听了去。
两刻钟后,宫娥提着食盒送来饭食,往桌案上布膳,乃是一碗红丝馎饦,一碟酱肉和一盘古楼子,这会子尚还冒着热气,闻起?来很是清香诱人。
陆镇执箸用膳,先夹了两块酱肉放到碗里,待吃到那馎饦时?,竟是无端想起?常乐坊里的?那位女郎来:那宅子里独有她?和她?的?婢女两人,这个时?辰了,也不知可有吃上早膳。
他近来时?常会想起?沈沅槿的?音容,没有任何缘由?,全然是心之所向,无事时?,他也很乐意这般念着她?。
倘若她?肯开口同他说上只言片语,那么从他的?别院里拨几个人去伺候她?也未尝不可。
陆镇心里惦念着沈沅槿,不免吃得慢了些,宫人进来撤桌时?,时?辰已?经?不早;他的?手上有了待处理的?公事,方没再继续想她?。
及至晌午,辞楹有些眼酸,便搁了手里的?针线,奔出门立在檐下?眺望远山,脑子里寻思着今日午膳用什么好,她?才想了没一会儿,就?听院门外传来陆昀扣门喊人的?声音。
辞楹听出外头是他的?声音,入内相告,道是临淄郡王在外头扣门,遂来询问沈沅槿的?意思。
避着他非是久长之计,为免他再做出那等行刺陆镇的?傻事,需得将话与他挑明了说。沈沅槿暗暗在心中?合计一番,点头示意辞楹去开门。
不多时?,陆昀拖着受伤的?腿踉跄着缓步走进来,倔强地不肯让辞楹来搀扶他。
引泉悄无声息地跟在陆昀的?身后,见他推门入内后,忙不迭拦住欲跟上前的?辞楹,“还请辞楹娘子莫要进去,郡王有话想要单独同沈娘子说。”
辞楹又岂是那等狠心之人,当下?听他如此说,因外头冷,便请他去还未收拾布置过的?客房里坐着,虽瞧着不大妥当,至少可避寒。
“二郎。”陆昀甫一迈进门,沈沅槿本能地坐直身子,招呼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昨夜陆镇下?脚颇重,导致他整个人几乎都?要退到门边,沈沅槿心中?记挂着陆昀,关切问道:“你还好吗?伤得重不重,可有请医工来替你瞧过,擦过药了不曾?”
陆昀几乎一夜未睡,眼底青黑,形容憔悴,为着来见她?,这才稍作修饰一番,然而面上的?疲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