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明坐在床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沉睡的人，若不是她的面色依然红润，气息平稳，他都要以为是上辈子他回京之后见着已经没有声息的她了。

“娘子最近作息很好，也不曾梦魇，怎么会忽然如此？”春桃也是满心不解，说这话只是想叫姑爷先冷静冷静。

但是，裴不明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放松下来。

“先请府上的大夫过来瞧瞧，若是瞧不出，再去卫府请之前为娘子看病的那几位大夫，且先不要惊动阿娘。”

舒舒不想叫阿娘忧心，他也尽量不要叫长辈们跟着一起乱了。

裴不明在回京之前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相见，若是他再迟些，是不是又要与前世一样，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如此想着，裴不明不由得悲从中来，背对着春桃等人无声落了泪。

“府上的大夫前些日子告假回家了，尚未回来，我叫暗卫去请了别的大夫过来。”夏云也没想到如此不巧，府上的大夫正好不在府上。

“别惊动了卫娘子，娘子不想叫父母忧心太多。”春桃叮嘱道。

在梦境里，她看着裴不明垂垂老矣令人在他死后与她葬在一处，梦境还未完全结束，回到卫双舒幼时的时候了。

幼时，她与裴不明真正的初见，最后却因为见过裴家满门惨烈的模样高烧不退，忘却了这段记忆。

迟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卫双舒感觉到阵阵刺目的白光，不适地睁眼，一眼便瞧见坐在她床头边眼眸微红，紧张地盯着她的裴不明。

“你何时回来的？”卫双舒抬手想摸摸他的脸，试试看是真是假。

裴不明倒是配合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沙哑的嗓音回她的话：“昨半夜就到了。”

她竟然半点都不知他已经回来了。

“娘子昨日何时入睡的？你可知眼下就快要午时了？”裴不明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扯谎骗他。

“子时之前就睡了，我方才做了个很长的梦，这才醒得迟些，你切莫多想。”卫双舒摸到了他脸上的残留的湿意，又见他微红的双眸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吓着他了。

“大夫来了，先请他们为娘子诊脉，可好？”裴不明把人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等着大夫给她诊脉。

卫双舒也没有拒绝，而是拖着从梦境出来略有些疲惫的身子与他闲聊：“我梦见了我与你初见的时候，我瞧着你生的一副好样貌，硬是要你跟着我回府去……”

“娘子自小就喜欢裴某的容貌，我一直记着，从未忘记。”舒舒自小便是个纯粹的人儿，她想要什么就是想办法都要得到的，从他不肯答应与她回府去，她就软磨硬泡与劝了他一个时辰开始。

威逼利诱，几乎是想尽了一切法子，就是要他一起回卫府。

卫初霁这个做兄长的也磨不过她，自然只能和他商量先把她安抚好，再另找机会脱身。

“我就当你在夸我眼光好，而不是暗指我贪图美色。”卫双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娘子难道不是二者皆有之？”裴不明与她说着话，也没忘记看诊脉的大夫是何神色，免得大夫与她合起伙来骗他。

“那又怎么了？我还不是得手了？京中那些姑娘也只能看着我仗着你为所欲为，你难道还想悔婚不成？”卫双舒想到那些觊觎他的姑娘们心中就冒火，怎么这人就那么招姑娘喜欢啊。

“自然不是，我哪里舍得？”他才回来就瞧见方才那场面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卫双舒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开个玩笑，想叫他放松下来罢了。

裴不明听到她说起幼时的事情，心中便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事才叫她迟迟不醒，并不是她身体出了别的状况。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娘子身子无碍。”听到大夫这话，卫双舒倒是没多大反应，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显然大夫的话还不能叫裴不明完全放心。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你们主君好好谈谈。”卫双舒对着屋内的其他人说道。

这府上的人都知道该听谁的，春桃和夏云更是机敏，带着外人都出去了。

裴不明没有意见，他正好也有许多问题想要单独问问她。

“裴大人不打算好好解释解释？关于从前的事情？”卫双舒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裴不明抱起她去洗漱换衣裳，喂她吃了些东西，这才有心情答话：“娘子想知道什么？”

“我看上了你的美色，那么裴大人一开始看中我什么了？历经两世，你可从未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卫双舒如此想着，却没问出口。

她其实已经得到答案了，从梦境和眼下裴不明的身体力行告诉她。或许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与她眼下深爱着彼此。

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你前世去缘若寺求什么了？”卫双舒是真的很好奇，但梦境之中她并不知道住持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

“求娘子长命百岁，来世安乐。然后住持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说只要我好好为百姓做事，积福积德，便能如愿。”

他其实不太信，但是住持叫他不妨一试，就算是没有来世的缘分，也能保证她投胎之后能长命百岁。

不过眼下看来，这缘分是续上了，可能不能长命百岁与他相携到白首还真是个问题。

“所以你就一直做了几十年的首辅？造福天下？”卫双舒懒洋洋且随意地问道。

裴不明虽意外她知道此事，但也没有继续瞒着她的意思，顺势便承认了。

“那后来那些世家姑娘争着给你做继室也是真的了？”卫双舒只是挑拣些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来验证梦境的真假。

“我没答应，但确有其事，娘子又梦见了？”裴不明大概能猜到一些了。

“是啊，你之前问起冬至是想知道什么？有什么尽可问我，眼下我倒是可以勉强告诉你一二，等下次可就要看条件了。”

卫双舒当然知道他有疑惑要问，不然也不会如此顺从叫府上的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