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染染头发吧。”罗永忆开口道。
“之前染，小哲他妈说总染怕不好。”罗海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说道。
“小哲他妈”是罗海明在女儿面前对他现任妻子的称呼，齐菲菲比永忆大不了多少岁，叫阿姨，叫姐都不合适。
“现在有植物的染发剂，回头我买了寄给你，还是染染吧，看着精神，见客户的时候也更体面。”
“好，你买我就染。”罗海明笑着答应。
又是沉默。罗永忆瞟了一眼手表，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三十多分钟，走还是不走呢，犹豫间父亲却又开口了
“对了，说到客户，昨天和我签约那家公司的副总好像是你学生家长。”
“哦？是吗，这么巧，这届的？叫什么？”
“不是这届的，他儿子已经上大学了，大几我忘了，那人姓孟，孟总，叫孟……孟令谦。”罗海明边说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名片盒，打开确认了一下名字。
“孟令谦……哦，我有印象，没记错的话，他儿子叫孟与胡，是我上届学生。”
孟与胡，罗永忆怎么能忘记呢，那个优秀的男孩子，最后考到了南开大学。春节的时候还打来电话拜年，去年是封校出不来，不然他每次回广州都会和其他几个学生来看自己。高三那年这孩子还出过一点儿小意外，真快，自己现在带的这届学生又到高三了。
“你们怎么提到了我？”罗永忆问。
“提到了子女的事儿，我说起你在实验中学教书，他们正好还记得你。”
饭终于吃完了，罗海明陪女儿走回学校，“小忆，你说怪不怪，我突然想起来你小时候我接送你上下学的事儿，一晃你都这么大了，从学生变成老师了。”
父亲的感慨让罗永忆心里一酸，是啊，小学三年级之前几乎每天都是父亲送她上下学的。那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上学的路上叨咕着老师要提问的背诵，放学的路上讲着学校里发生的事，书包在把车手上晃晃荡荡，把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并晃荡走了。
校门口，罗???海明看着女儿，“小忆，我明天就回深圳了，你好好工作，注意身体，高三学生累老师也累，按时吃饭，抽空眯会儿养精神。”
“好的，你也注意身体。”
“你妈年纪也大了，多关注着点儿，有个头疼脑热的别大意，有啥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
“嗯，我会的。五一我应该是放不了假了，等学生高考完我去深圳看你……明天你几点走，我看看要是能请下来假就去送你。”罗永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后半句话。
“上午十点从宾馆出发，你忙就不用来了，不用特意请假，好好工作。”
罗永忆点点头。
“进去吧，别迟到。”罗海明拍拍女儿的肩膀，冲校园扬了扬下巴。
类似的话小时候的罗永忆听过无数次，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却世事皆变，心境也迥乎不同了。
“爸，我走了，再见！”说完，罗永忆快步走进校园，她不敢再停留片刻，不想让父亲看到她蓄满泪水的双眼。
学友的歌
孟令谦和罗永忆是在罗海明入住的酒店大堂偶遇的。
合同有个补充文件需要双方签字，罗海明赶飞机，令谦就带着合同直接来酒店和他会面，离开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罗永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志愿填报指导的家长会上，转眼快三年了，令谦还是一眼认出了罗老师。罗永忆变化不大，依然是温婉中透着些清冷的气质。
“罗老师？你好，这么巧！”
迎面走来的男人突如其来的招呼让罗永忆有些错愕，却也停下了脚步。
“……你是叫我？我们……认识吗？”罗永忆看了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停留。
“我是孟与胡的父亲，咱们之前见过的。”令谦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赶快自我介绍。
“哦，哦，是你啊，与胡爸爸，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我记人不太行。”罗永忆笑着说。
“正常，您教过那么多学生，哪能每个家长都记得。”
“您这是……找我父亲？”罗永忆的目光落在令谦手中的合同上，心里猜到几分。
“哦？罗董跟你说了我们签约的事儿？”罗永忆的反应让令谦确定罗海明应该已经和女儿提到了他这个学生家长。“我刚见完罗董，有个补充合同需要签字……你也是来找他？”
“对，给他拿点儿东西。”罗永忆提了提手中的口袋，里面有刚买来的特色糕点，还有几样保健品以及昨天说的染发剂。也许是昨天校门口的分别触动了她童年的回忆，罗永忆还是串了课请了假来送父亲。“我听我爸说了你们合作的事儿，还挺巧的……孟与胡挺好的？”
“挺好的，跟他小叔一个城市，有人照应，我也挺放心的。”
“大三了吧？春节的时候他还给我打过电话，那时候说是打算读研？”
“是有这个打算，前一阵说够保研的条件了，正忙申请的事儿呢，好像还挺麻烦的。原来以为上大学就轻松了，现在看来只要是上学就轻松不了啊。”
“与胡这孩子很上进也很独立，会发展得越来越好，您大可以放心。”
“借您吉言，也是您当初教育得好。”
“哪里哪里，您客气了，和我关系不大的……与胡爸爸，我先上去找我父亲去了，时间怕来不及。”
“哦哦！咳，看我，光顾着说话，耽误了您正事儿，快去吧。”
“与胡爸爸，再见！”
“再见，罗老师！”
令谦看着罗永忆的背影，叹了口气。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她都给自己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反观自己，每次说的话都乏味且世故，不知道给人家一种怎样庸俗的感觉。
出了酒店，在车上令谦又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谈了十来分钟挂断刚要离开，却看到罗永忆出现在酒店大门口的台阶上，正左右张望，时不时挥一下手，应该是在打车。
令谦把车移动到她附近，按了下喇叭，落下了车窗，“罗老师，打车？”
“啊，你怎么……”罗永忆很惊讶，与胡爸爸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