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是谁?是大周朝的皇子,甚至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作为大周朝的皇帝,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进取心!如果让眼前这个人的目光看得更宽更远,那么也和镇南侯府的目的不谋而合了!

“如今西洋诸国,西班牙、葡萄牙都开始了大航海,抢占殖民地、瓜分世界,那荷兰国更是入侵台湾,试探到我朝来,幸而被杨泽和郑延平将军赶跑了。但西洋诸国野心勃勃,由此可见一斑,将来与我朝必有一战!”顾桓沉声说道,“我就与殿下说说西班牙吧。”

既是说趣事,顾桓先说了西班牙斗牛这项运动。顾桓对这项运动所知有限,是以重点都是讲那些失手的斗牛士被大公牛追得满场乱跑,被摔下牛背、顶出赛场的笑话。顾桓口才本来就好,此时又故意多加喧染,直如说书一般,把陈易听得津津有味,笑道:“这样斗兽虽然野蛮,但却有血性!西洋人果然秉性凶狠。”

见陈易听得认真,顾桓又接着讲西班牙海盗的故事。红发的海盗女王、独眼的海盗船长……在顾桓有意识的组合下,他把不同的故事融合在一起,把目前正在发生的欧洲列强争夺海上霸权的故事讲得妙趣横生。

引人入胜的海盗故事让向来内敛自持、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陈易听得着迷不已。顾桓讲到欧洲各国为了争夺海上霸权,表面宣布与海盗势不两立,背地里却培植海盗攻击他国商船时,陈易摩拳擦掌、哈哈大笑说道:“原来还可以这样!不错!倒让我想起爪哇国入侵倭国之事!倭国使臣痛哭流涕,说彼国内库被一抢而空,我倒觉得痛快!这样的海盗,连我也想做了!”

顾桓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陈易能够这样开明,而不是固守伪君子那一套,讲究什么礼仪之邦,倒令他喜出望外。

提到倭国,顾桓正色说道:“倭国是个岛国,又有许多冰川火山之类的地方,可耕种的土地少,物产自然也少。偏他们能生孩子,动不动就是什么十郎八郎的。人一多,东西自然就不够吃了。从前,人口多了他们便打内战,打死过半甚至更多人口,东西又够吃了。后来有了好船可以渡海,他们便来我朝劫掠,就成了倭寇。”

顾桓沉声说道:“科技不断发展,未来的船必定比现在好得多,可以载上千战士渡海,火器也可以一炮轰塌城门。他们就用不着自己跟自己打了!他们可以一船船的将人运到我朝来。妄图如西洋人杀尽美洲人一般杀尽我朝百姓,占据我朝国土。”

接着,他又讲了玛雅国的灭顶之灾。一个有悠久文明、历史的古国,如何衰败、饱受欺凌,乃至国家灭亡、民族消失的过程。

“殿下,世界大势,落后就要挨打,乃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西方诸国文艺复兴、科技发展,天文、物理、化学的进步一曰千里,已磨刀霍霍意欲染指我朝了!”顾桓慨然感叹,幸运的是,在这个时空,有穿越的圣祖,有镇南侯杨贺、杨泽这样目光长远之辈!

陈易听完,久久不语。他想到了镇南侯杨贺所说的话,当今之世,很可能是唯一一次全世界纯武力时代,连虚伪的官面文章都不用做,完全不用讲任何仁义道德。也不靠什么菩萨、佛祖、玉皇大帝,只管抢地盘,谁抢到了是谁的!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么天下之大,就全都归西洋人得去了。后世子孙就得缩在本朝这么点大的地方,别说本朝地大物博,将来人口会越来越多,生存空间会越来越小……

过了这个村,真的就没这个店了!

想到此,陈易也叹道:“以我朝的实力,就是与西洋诸国一战,也未尝不可。只可惜如今朝中上下安于现状、故步自封,都没有了进取的野心。我朝海军,泉州海军在大哥手上,大哥只顾着夺嫡,如今只怕也是暗中进京了。南海海军,镇南侯和粤海将军不睦,互相牵制,白白错过了时机!”

“殿下能如此想,已是难得了。朝中上下,也没有几人有殿下这样清醒的认识。”顾桓赞道。海军相互牵制的局面,说到底还不是陛下的锅?因他疑心猜忌,对谁都不信任,才会令臣子相互牵制。

“再等等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是我朝崛起之时!”顾桓望了波澜壮阔的大海,语气坚定地说。

陈易望着神情慨然的顾桓,轻轻一笑。

船队经过泉州码头补给,顾桓和越王都没有下船。只见泉州港军旗猎猎、军容森森,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半点不同。

陈易拿着望远镜眺望了一翻,感叹道:“大哥治军真有一手,我不如也!”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殿下不必在意。”顾桓轻声安慰。福王这个人,若是眼光放宽大一点,不要局限于那个皇位,愿意出海拼搏一翻,只怕局势又完全不一样了。

但福王自幼受人忽视,这样的人往往心中隐藏了一股郁气,迫切想要证明给世人看,那么他暗中奉承皇帝,想要夺嫡,也说得过去。

如今正值七月,海上瞬息万变。上一刻风和日丽,下一刻乌云万里。狰狞的台风咆哮着,如地狱中出来的魔鬼,放肆地撕扯着整个世界。

风在桅杆上、支索上打着呼哨。暴风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风把雨和水搅拌在一起,像密集的子弹般噼噼啪啪射来,将船舱打得霹雳作响。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下,陈易和顾桓都只能躲在船舱中。船舱剧烈地摇晃,陈易终于撑不住吐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等待着风浪的过去。

暴雨无情地下了一天一夜,总算渐渐收去,猛烈的太阳重新挂在了天空上。陈易脸色青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着顾桓说道:“原来大海还有这样的一面!倒叫我有些犹豫不定了。”

“哦?”顾桓诧异地望着陈易。

只见陈易叹了一口气,皱眉说道:“我本想着此行若是不顺,就让你带我出海。冼氏经营南洋百来年,咱们就投奔冼氏去,借着冼氏的势,也去开拓一片天地。”

顾桓闻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易,大笑道:“殿下不必犹豫!海上风浪,习惯了就好!咱们就约定好了,将来我为殿下做先锋,打天下去!”

虽然不知道陈易的眼光和思想为什么会变化得这样快,但这是大好事啊!此时他还不知道,经过和镇南侯的彻夜长谈,陈易已经被不知不觉地洗脑了。

第69章 武举(一)

定国公府的芙蕖池里,挨挨挤挤的荷叶像一个个碧玉圆盘, 在微风的吹拂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个饱满的莲蓬躲在莲叶间, 池边几个侍女伸着长长的竹竿打莲蓬,不时传来一阵阵娇俏的欢声笑语。

池边的八角亭里, 顾琏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含笑着凝视着池边的垂髫女童, 看她叽叽喳喳地指挥侍女打莲蓬。

不一时,小女孩用衣襟捧着莲蓬,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向亭中跑去,一张肉呼呼的小脸在阳光下泛着荧光。

顾琏连忙倾下身子, 接住小女孩,语气和蔼地说:“跑慢些, 摔着了怎么办?”

小女孩不以为意地笑着,把莲蓬递给顾琏,笑嘻嘻地说:“爷爷吃!”

“好!”顾琏应着,把她一把抱在大腿上,亲手剥着莲蓬。

小女孩立刻抢了一个莲子送进嘴里, 不一会儿皱着眉头吐出来, 一脸委屈地说:“苦的!不好吃!”

顾琏哈哈大笑, 轻轻刮着小女孩的鼻子,说道:“小馋猫, 莲心都没有剥出来, 当然是苦的,谁叫你心急了?你等等, 爷爷给你剥好!”

小女孩立刻盯着爷爷的手,看他把莲子剥成两半,取出莲心。

顾桓走进亭子,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一幕,心中一暖,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看到顾桓进来,顾琏手下仍然不停,等顾桓行礼完毕,才对小女孩说:“你三叔来了。”

小女孩立刻跳下地上,一双凤眼好奇地看着顾桓,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三叔!”。

顾桓看着粉嫩嫩的小姑娘,心头一喜,才伸手要抱她。小女孩立刻躲了开去,抓了一把剥好的莲子,连蹦带跳地跑出亭子。

她的奶娘、侍女立刻追了上去。

顾琏的目光追随着小姑娘,笑着说道:“微儿调皮得很,这是和你不熟悉呢,熟悉了就好。你送的泥人娃娃,她就喜欢得很。”

顾桓看着小顾微又跑回了池边,指着一朵大大的粉色莲花要侍女摘下,扬着小脑袋,小神情嚣张得很,不禁摇头失笑。都说隔代亲,看来这个小姑娘是极受宠的。

顾琏将手中剩下的莲子递给顾桓,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才问道:“过几日就是武举乡试了,你准备得怎样?”

“《武经七书》都已背熟了,也没什么好准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顾桓坐下,轻声问道:“我只是担心越王殿下,心中放心不下。”

顾琏抬头瞟了顾桓一眼,说道:“你安心考试就是,王家的人已把他接走。”

顾桓这才略微放心下来,他去做越王的伴读,就是定国公府和王家达成的协议,既然陈易有王家的人保护,就轮不到他来操心了。

想到陈易进京的原因,顾桓又压低声音说道:“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琏皱了皱眉,望着远处的顾微,轻声说道:“都说清风真人有神仙手段……这大半年,宫里莫名其妙地死了好些宫女,消息都传到外头来了。皇后娘娘触怒了陛下,被禁足中宫,如今是娄妃掌着宫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