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头皮一麻,第一份卷宗已经足以令他身败名裂,不知眼前的这份又是什么?

不一会儿,他目光一凝,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卷宗。

这上头,白纸黑字写的正是他正在审理的“登闻鼓案”,只是比他得到的证据要多得多。

卷宗上详细地叙述了娄家如何与清风道长勾结,许下重诺,而后将清风道长推荐给皇帝;清风道长如何借机谋私,残害宫女,满足自己不为人知的的变态私欲。

如果只是如此,还不足以令韩光太震惊,毕竟这些事他也查到了,只是不可说而已。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太子殿下竟然命令清风道长给皇帝下虎狼之药,致使皇帝中风!

“陛下中风了?”韩光震惊地说道。

“千真万确。”

韩光凝视着王焕之,在烛光中,王焕之的神情看不真切。只是到了此刻,韩光再不敢轻视眼前之人。王家不愧是比皇朝还古老的百年世家,真是底蕴十足!

无论是他杀妻的事,还是太子弑父,都是人证物证俱全!若非他肯定杀妻是自己的本意,这些事简直就像是眼前之人亲自谋划的一般!

“国舅爷想我做什么?”韩光看着眼前的两份卷宗,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

王焕之轻笑:“韩大人果然是聪明人!难道陛下如此信任重用你!韩大人负责审理‘登闻鼓案’,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只需韩大人在大朝会上将此案的结案公诸于世!”

这是要他直接和太子殿下对上啊!韩光苦笑:“朝中可用之人如此之多,国舅爷何苦就盯上在下呢!”

“韩大人!”王焕之把目光投到第一份卷宗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大人是聪明人,若是答应此事,我保证二十年前旧事从此再无人知!况且,富贵险中求,韩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将来韩大人入阁为相,也未可知!”

威逼利诱之下,韩光心中一动,如今太子虽然掌控了内廷,又有禁军三千营和神机营。但是龙禁卫和京营指挥使都是陛下心腹,若是他们得知陛下被害之事,必然不会再为太子所用。

而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王家早已对太子一系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却引而不发来看,恐怕王家还有后招,而太子却一无所知。两相比较,还是王家有胜算些。

想着,韩光神色一正,大义凛然地说道:“老夫深受陛下知遇之恩,身为人臣得知陛下被困,自当揭发此事!哪怕为此得罪太子殿下,也在所不惜!”

“好!”王焕之赞道:“韩大人果然不愧是肱股之臣!”

韩光肃然道:“国舅爷谬赞,吾只是尽人臣之本分!”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又听韩光问道:“不知清风道人何在,此人是关键证人。”

王焕之见韩光如此上道,笑道:“太子殿下想要杀人灭口,他见机得快,先一步跑了。如今在我的手上。”

既然见机得快,又如何会落入王家手中?韩光哂笑,恐怕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王家的谋划,太子殿下做了王家手中的刀尚且不知……

一阵风吹过,烛光一阵闪烁。韩光又有王焕之商讨了细节,才离开了王家的别院。

烛光摇曳中,越王陈易从厢房后走了出来,不悦地说道:“韩光真是个小人!就该让他身败名裂才是!”

王焕之笑道:“虽是小人,却也是可用之人。”

陈易有些懊恼,又问道:“如今定国公府一案也是他在审理,舅舅何不让他善待顾家诸人?”

王焕之柔声道:“殿下宅心仁厚。镇南侯府一日不除,太子都不敢真的拿顾家如何,且平郡王早吩咐了三司,不得刑讯顾家众人,殿下放心吧。”

见陈易松了口气的样子,王焕之皱了皱眉,劝诫道:“殿下惦记旧臣,是殿下宽仁。但是定国公府也好,镇南侯府也罢,说穿了,都不无辜!”

“舅舅,河还没过呢,就想拆桥了吗?”陈易有些无奈地说道。

王焕之神色一凛,望着陈易道:“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陈易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以镇南侯府的实力,要反早就反了。镇南侯着眼海外,只要皇家不要逼迫太甚,未尝没有合作的可能。

况且,如今正是需要杨家的时候。

王家掌控着教坊司,还是京中多家青楼酒肆的幕后主人,包括京中最大的花坊玄音阁也是王家的产业。京中高官后院,多数都安插有王家的探子。这些年,也培养了好些死士。

但这些都是旁门左道。有时候虽也管用,比如说暗杀先承恩公娄辉,直接是后院小妾动手,怎么也怀疑不到王家头上来。

再比如说调查韩光发妻之死和太子勾结清风道长之事……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旁门左道就不是那么好用的!娄家掌握着禁军和神机营,王家想要成事,却要借用镇南侯的兵马!

早在护送陈易回京时,镇南侯的兵马就已暗中潜伏在金陵外港!可怜太子殿下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

天色渐明,京城大理寺卿府内,韩文?u已经起身,在小厮的伺候下穿上了官袍。如今他已调任京中,在户部任正六品的主事。今日是大朝会,又涉及定国公府谋逆案,京官都要上朝。

天亮的时候,首辅仪仗出现在皇城前,行走在皇城前准备上朝的官员们立刻如同海水分开让出了道。自登闻鼓案进谏被驳后,首辅翁之同一直告病在家,今日大朝会也来了?

官员们窃窃私语,也难怪,毕竟事涉谋逆,乃国之大事。

百官渐渐到齐了。

韩文?u站在队伍的后列,抬头向前看去,前方大殿在明亮的晨光中端坐。韩文?u又向后看去,只见宫门正在关上,慢慢关合的大门中隐约可以看到宫门外有一队侍卫跑过散开,内里的侍卫站在了宫门前,挡住了的韩文?u的视线,宫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关上了。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韩文?u远远望着站在前方的父亲,如今大理寺审理着定国公府谋逆案,但是父亲却不许他过问……

净鞭响起,众官们立刻俯首准备叩拜,但鼓乐并没有如常响起,脚步声从殿后走进来。

“陛下今日不上朝。”太子陈星的声音响起。

望着殿前空荡荡的龙椅,首辅翁之同率先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如今案涉当朝众臣,老臣必须面见陛下!”

陈星不悦地说道:“父皇身体不适,正当静养。孤乃监国太子,首辅大人有何事不能对孤说?”

却见翁之同向中书舍人孔闻政问道:“查抄定国公府的旨意,是陛下亲笔所拟,还是由孔大人所拟?”

中书舍人即是皇帝的“秘书”,负责代皇帝拟旨。

孔闻政立即出列,朗声答道:“自陛下此番病后,下官已不曾见过陛下,不知这道圣旨出自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