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忽然一重,一张宽大的毛毯从后裹住了他,同时耳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要多穿点,不能再感冒了。”

洛雪尽想回头看看是谁,但是很奇怪,脑袋很晕,眼皮也沉得睁不开。

有一根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对方语气颇为亲昵:“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嘴?热红酒再好喝也不能再喝了,你都有些醉了。”

热红酒吗……?

记忆中他没有喝过,但是嘴里似乎有种甘甜的味道。

“阿雪,你睡着了吗?”

“……嗯。”洛雪尽砸吧了一下嘴里的甜味,在温暖的怀抱中迷糊地哼哼了几声,梦呓般说,“没有……”

“少爷,您睡着了?”

洛雪尽忽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正给自己盖上毛毯的管家。

管家直起身,道:“弄醒您了?少爷,回床上睡吧。”

“是你啊。”洛雪尽揉了揉眼睛,挺直腰坐起来,手指抚了抚柔软的毛毯,大脑还有些混沌,喃喃,“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你叫了我很久吗?”

“没有,我只是轻轻喊了您一声。”

“是吗……?”

但是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个人在跟他说话,那道声音不是管家的,管家也不会那样称呼他。

“阿雪”。

还从没有人这么温柔又亲密地叫过他,就算父母也总是以严厉冷漠的口吻叫他的全名。

洛雪尽怔忡地望着窗外没有边际的茫茫雪色,出神了很久,问:“管家,你说……外面会是什么呢?”

“外面?”管家跟着看过去,“外面都是雪,少爷。”

“我是说另一边。”洛雪尽看着白雪与黑暗融在一起的远方,“在庄园之外山的另一边,那边也只有雪吗?为什么这里总是在下雪呢?”

一旁的管家没有说话,洛雪尽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知道是在问旁人,还是在问自己,他低下头,抚着膝头摊开的书,语气中带上了向往:“书上说当冬天结束,冰雪消融,温暖的春天就会来临,春天之后就是炎热的夏天,夏天之后还有金黄的秋天……管家……”

洛雪尽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见到管家的表情古怪极了,微微一滞,“管家,你怎么不说话?”

管家始终保持着躬身倾听的姿势,双眼无神,神情木然,仿佛一块没有表情和灵魂的雕塑,嘴上没有任何感情地回应着他:“是,少爷。”

洛雪尽觉得面前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管家陌生极了,略微往后退了一点:“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你……”

管家又一次回答:“是,少爷。”

洛雪尽抓紧了身上的毛毯:“我在问你,你见过别的季节吗?”

“是,少爷。”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是,少爷。”

“……”

洛雪尽不再说话了。

厚实的毛毯和温暖的壁炉在此时失去了作用,他全身发冷,半晌后道:“我要去睡了。”

这句话就像启动了某个开关,让一切重新正常运行。管家恢复如常:“好的,那我去为您放洗澡水。”

……

深夜。

洛雪尽在床上久久未入睡,平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直到捕捉到楼下有很小的动静,才眼睫掀起,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客人听懂了他的话。

之后他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自己先下了床。

庄园其他人都待在房间里,唯独他一人抬着烛台,去书房的相框后取下钥匙。

在下楼的中途,他细细观察着手里的钥匙,之前刻意涂上的痕迹不见了,这让他勾起了唇角。

看来今天他的辛苦没有白费,这些客人很聪明,抓住了他送上的机会。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洛雪尽走下幽深的楼梯,温和问候:“各位,早安。”

回应他的,是一种非人的如野兽般的嘶吼。

墙壁上的油灯被点燃,照亮了整间地下室。一间间囚牢里都锁着畸形可怕的怪物,有的三头六臂,有的生出了昆虫才有的节肢,有的肚子破开了大洞直见血淋淋的内脏……却都能依稀看出原本的人形。

“今天感觉怎么样?您们应该都见过自己的家人或朋友了吧,他们都是为了您们来的,花了不少心思呢。”洛雪尽如和熟人闲聊着,一边说一边走到最里处的小隔间。

这里,就是他父母所谓的实验室。

原本的各种实验器具已无人使用,被放置在角落。现在桌子上全摆着各种肉类罐头,洛雪尽动作娴熟地开了十几个,再从柜子里取出一种透明药剂,和罐头混合在一起,再分到几个盘子里。

他刚分完,听到外面响起地下室门开启的声音,淡定地转过头:“管家。”

“少爷。”管家不赞同地看着洛雪尽,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您怎么又偷偷跑下来,这些事让我们这些下人做就行了,万一您被那些怪物伤到了怎么办?”

“不会的,它们从没有伤过我。再说,这些都是我父母犯下的罪孽,虽然他们得到了应该有的报应,但是我依然要负起责任,不能置之不理。”洛雪尽固执地端起盘子,“它们还保留着一部分人性,不是怪物,别那么叫它们了。”

管家想要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应下来,陪着洛雪尽一起把所有食物送进监牢,看着里面的怪物扑上来狼吞虎咽,皱起眉:“恕我冒昧,少爷,您为什么要同意那些人进来庄园?他们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