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勾住他的脖子,唯一支撑她全部体重的就只有魏小虎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两个人之间是被雨水浸透的冰凉衣物,熨贴着两个人在雨水中显得高温的肌肤,一丝一丝从菲薄的衣物之间渗透进去,荡漾到灵魂的深处。
他的眼被雨淋得湿亮,盯着她,笑得肆无忌惮。
他以为他在演偶像吗?
刚想喝斥他,却在看见魏小虎双足的瞬间,神色软化了下来。
秋日的弄堂中积了厚厚一层落叶,树叶都已经枯黄了,而他赤着双脚站在上面。
摇摇晃晃中,她在眩晕中不自禁的疑惑,他是在怎样环境中长大的,就好像森林里头撒开腿飞奔的老虎,鲜明,强烈,犹如暴风一般从身旁掠过,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仿佛是被无形的针刺透的奇妙感觉蔓延在身体之中,带着一丝不知名感情的疼在看到魏小虎笑容的瞬间蔓延开来。
爱情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来临,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引发人身上最为原始的情欲的旋涡。
爱情,双重的毁灭,生活里最甜美的灾难。
倾身,温润的唇感到了他的颈项,在脉动的部位慢慢的辗转吸附,像是嗜血者正在猎物身上寻找最鲜美的部位,舌尖下的肌肤开始逐渐滚烫起来,年轻的身体忠实的反应所有加诸在其上的感觉。
微微的喘息着,嘴唇里喷吐出的热气拂到魏小虎的颈项、下颌……当带着魔力的舌尖到达他微微开启的嘴唇的时候,温柔瞬间转化成了狂暴!
急风骤雨一般的狂烈瞬间吞没了绿绮的嘴唇绿绮的精神绿绮的神志,把她一点一点的拖入了名为天堂的地狱。
他们打开门,都来不及走进卧室,直接倒在地板上。
4
魏小虎柔软发丝上还微微的覆盖了一层水气,极细的水珠从上面流淌下来,滴落在她的手上,带起一点有些凉又不会很凉的触感,绿绮的手臂收的更紧一些,感觉着他胸膛下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敲击着自己的心脏。唇舌纠缠的吻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刚推开还没有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又被深深的堵住。躯体被紧紧搂住了,温和却坚硬起来的手,在身体上肆无忌惮的抚摸着,带着几欲席卷一空的暴烈,吞食着她的脖颈,咬上勃勃跃动的起伏血脉。三两下他就毁了她绾起的长发,毁了价格不菲套衫,毁了她的眼镜,就连她的鞋,都在他像是要沸腾似的吻中,被踢得老远……他像老虎一样,几乎在每个用手到达的地方都用唇与牙齿再摸索一遍。细细的刺痛,一种完全不同的痛苦……伸手,抚过他的背,那里的热汗似能灼伤人。两人紧紧相连的刹那,绿绮狂乱的喘息着,无助的在欲望的旋涡中心摇荡着,感觉着最锐利的剑钉入自己的身体,火热和贪婪的绵软立刻缠绕上来……他热切的在她汗湿的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绿绮,绿绮……”他只有在这种的时候才会这样叫她,轻声的,弃而不舍地一遍遍重复,带着模糊的恳求的味道。一刹那,绿绮的心柔软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爱我?为什么会爱这样的我,这样的我有什么地方值得爱呢……”“爱就爱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对视的刹那,他陷在情欲中的眼清亮的眼神好象笑着,无视着,无所谓着……她被那双清澈的眼睛震得心中一跳。然后绿绮开始笑了,放浪的,蜷起的腿缠上魏小虎的身体,热烈缠绵。激烈到狂野的动作,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麻痒和一种麻痒之外的感觉在身体里开始渐渐的翻涌起来……客厅铺有厚厚的地毯,即使光脚踩下去,也有层层叠叠的暖意包裹上来。钢琴旁她的琴谱井然有序的摆放着,而另一边的大木头餐桌上,杂乱地摆了几本属于他的足球杂志和一叠体育报纸,他的游戏机还保持着昨晚战斗后的惨状的无声无息地在背投电视前沉睡着。“吃什么呢?”魏小虎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着,他打开冰箱,里面有腊肉和鲜鱼肉,还有他特地买回来的栗子蛋糕,完整无缺的摆在那里。他摸摸鼻子,明明都贫血了,还这么讨厌甜食啊!“那么今晚就做拔丝地瓜吧。”他站在冰箱前,笑得志得意满,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家庭主夫。手机猛地响起。“喂?”魏小虎刚一出声,李志博就在电话里大声嚷着:“你小子搬出宿舍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现在在哪?!”魏小虎一惊,差点吓掉了嘴上叼的半截烟,忙下意识的回答:“啊,博哥,我在家。”“家?你回家了?”“不是……是……是……”魏小虎从来没有什么急智,只有一边挠头一边结巴,那边李志博却反应极快:“好啊,你小子和女人同居了,我说呢怎么搬出宿舍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哥们说一声,太不够义气了!”“我……”“出来,请我吃乔迁宴。”“不行……我正在准备晚餐……”“你做饭?!”李志博的声音顿时就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高了八度:“把地址告诉,老子今天一定要吃一顿你小子做的饭,快!”告诉完李志博地址,关上电话后,魏小虎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伸直了身子,才懒洋洋的向厨房走去。樱桃木流理台上搁着绿绮昨天买回来的鸡蛋和各种蔬菜。无论如何必须准时准备好晚餐,绿绮的胃不好,饮食没有规律更是有害无益,他不忍心再看见她胃疼得满头冷汗的样子。一个半小时以后,四菜一汤就已经准备好了。最费时的是一道鸳鸯羹,一边是火腿鸡茸,一边是豆泥菠菜,盛在中海碗中,弯成太极图形。一边粉红,一边翠绿,两色相宜。四点半左右,门铃响了起来,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魏小虎去打开门,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口。“柳绿绮在吗?”有男人来找绿绮,这个认知让魏小虎极为不爽,所以他偏着头,手插裤口袋里,恶狠狠的看着男人。“她不在。”“别骗人了,一定是不敢出来见我吧?!”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却像发了疯似的在门口咆哮:“下流无耻的女人!就是喜欢见不得光的手段,不就是陪杜教授上床吗?!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的推荐资格,真是恶心!!!”“住口!”魏小虎顿时面目阴沉的看着男人,捏紧拳头,压抑着声音说。疯狂的男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挑了一下眉毛,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说道:“恐怕你还不了解她吧,那个女人有多恶劣,总是用一些肮脏的手段,你可别骗了!”“我叫你住口!”魏小虎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他拎起来。男人看到魏小虎那种狰狞的面孔和凶恶的目光,脸上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不想听?我们音乐学院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肮脏的不可救药,谁都知道她是靠身体来玷污神圣钢琴的女人!”气极了所以连手都没用,就用两只脚,三下五除二,把男人踹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最后抓住这个被踢得满脸是血和鞋印的小子问:“谁派你来的?!”男人竟然吓得哭了起来,努力护住自己的手,眼泪鼻涕稀里华拉,结结巴巴嘟嘟哝哝的求饶:“别……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魏小虎皱起眉头,感到无比的厌恶和鄙夷,不屑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孬种!”猛的撒开手,象丢开一堆垃圾似的把男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这时,他看见门外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透明清澈的眼镜镜片挡不住绿绮冰冷淡漠精的眼神,但很快镜片一闪,斜照进来的阳光在镜片上形成了反光,让魏小虎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你在做什么?”魏小虎看着地上的男人,那小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金在他屁股上狠狠补了一脚:“他妈的快滚!”男人哀嚎一声,贴着墙根连滚带爬的溜掉了。绿绮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面色阴郁的看着魏小虎:“为什么打人?!”魏小虎捏紧拳头,双眼射出怒火,但回答的却极为孩子气。“他骂你!”“骂就随他骂好了,即使因为这个你也不能打人。跟我保证,你以后都不能打这种人。”低沉的声音,勿庸置疑却淡淡的语调,还有藏在幽幽反光的眼镜后的冷漠的眼神,让魏小虎所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想说什么,最后一盘腿,坐在了地上,使劲瞪着绿绮。“你做什么?”绿绮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魏小虎。“你不说不是我的错,我就不起来!”抿着唇,面颊已经略略的鼓起,继续瞪着绿绮。“好,好!那你就一辈子坐在这里好了!”绿绮气得不再理他,把自行车在院子里停好,转身就像进屋。可是走到屋前,脚步慢了下来,最后还是来到坐在门口的魏小虎身前。他仍是气势十足的瞪着她。绿绮气得拿手戳他额头。“你几岁,还跟我玩这种游戏。”“二十!”伸出两根手指做回答,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撒谎,魏小虎的眼瞪得浑圆。“你……”绿绮正要教训他,忽地哑口无言了。瞧他还围着KI TTY猫的围裙,眼色明亮,黑发散在脸庞,一片叶子,翩翩飞落,坠在发上,唇紧抿着,整个人像头野猫,神情倔强得很。看着他,绿绮心里麻麻的,这样陌生的情绪,只能让她软下神色妥协。“起来啊,丢人不丢人?!”“不要,你不说不是我的错之前我就一直坐在这里,死也不起来。”“好吧,不是你的错。”她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他这才笑了出来,抓住她的手故意把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我她上。“小虎!”不及调整姿势了,他们一起摔到了地上。他趴在她的胸口,笑嘻嘻地看着绿绮。绿绮摇摇头,没好气地弹了弹他的额头。“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打这种人。”他不再说了,只是凑过来吻她。他的头发贴在绿绮的脸上,散乱的,柔软的,还很湿,就像他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她知道,他始终像个孩子,一旦遇到不愿意做的事就会采取这种方式。“咳咳!”一声熟悉尴尬的咳嗽声适时的响起,魏小虎忙抬起头。李志博和老大就站在门口处,太阳几乎已经落山,光线幽暗,他的脸庞并不真切,只看得见一双眼睛,阴影里面,一双亮眼睛。绿绮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她太记得那双眼睛,睫毛很细很长,影子拖下来有一种隐隐的令人心寒的意味,笑意夹带着莫名的东西被揉碎了一点点撒在里头,漆黑的眼神彷佛在看她,又像透过她在看着什么。“小虎,她……她……就是你的女朋友?!”“是啊,她叫柳绿绮。绿绮,就是司马相如给卓文君弹奏凤求凰的那把琴的名字。”拉着绿绮起身,魏小虎单纯的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志博异常的神色和语气,也没注意到身边绿绮如同雕像一般愣在那里。已经多久了?有三年多了吧,她恍惚地想着。不知不觉伸出指尖紧紧握住魏小虎,紧紧的紧紧的几乎都有点酸楚了。“小虎,其实……”绿绮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不如尽早说明,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尤其是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然而话还没说完,男子已经接了过去:“你好,我是徐俯,小虎的……朋友。”“你好,我是柳绿绮。”她犹疑不定的把右手伸了出去,刚刚接触到徐俯的手,就立刻被果断的抓住了,用力握了握,很快就松开了。就像这个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相遇,如此令人震撼,令人吃惊,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恍惚的她又变回了当年的柳绿绮,卑微的,低贱的,就像刚才那个男人所说的一样,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女人。当年那个染满金发的男孩子如今是一头红发,唯一不变的是眼睛了轻蔑。当年的徐俯,现在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风采翩然。仍锋芒毕露,只是已经知道内敛,仿佛一只盘踞的眼镜蛇,并不轻易吐出红信。“老大,博哥来进屋尝尝我的手艺!”徐俯沉默着颔首,在夕阳的掩映下,毫无声息地步入大门。他们都随行都从着他的脚步谨慎地跟了进去。一切这样不动声色。而这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李志博一边假意赞叹着魏小虎的手艺,一边滴溜的两眼看着绿绮和徐俯。绿绮和徐俯则是一样,都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只有魏小虎吃的最香。然而,发现了绿绮心不在焉的魏小虎,马上夹起拔丝地瓜放在她碗里。“讨厌,别夹给我。”绿绮下意识的一皱眉,习惯性的轻轻地抱怨道声道:“唉,吃你自己的别管我。”
“不行,你必须多吃甜的,补血。”魏小虎不管她,照样往她的碗里夹。绿绮那筷子去挡,但是没有魏小虎动作灵活,两块粘连在一起的焦黄地瓜到底落在了她的碗里。她只能恨恨的拿着筷子肢解那两个地瓜泄愤:“没听说吃拔丝地瓜还补血的。”李志博本来正伸出筷子夹菜,此时连筷子都停在半空中,一脸的目瞪口呆。“老大,博哥,你们不知道,绿绮食量特小,每回看见她吃饭,我就想我家以前养的老猫都比她能吃。”魏小虎只当他在笑自己,也不在乎的呵呵一笑:“但是啊,她跟那只老猫一个德行的就是,只要你把菜夹到她的碗里。”“她都会努力吃光。”说完还伸手在绿绮的头上宠溺拍了两下:“好孩子哦!”徐俯则是以一种接近微笑的表情看着魏小虎,然后把目光转向绿绮,淡淡的,慵懒的开口:“是吗?难怪这么瘦。”说完,他保养得精细的手出乎意料地,懒洋洋似地夹起了一块鱼放进了绿绮的碗里。“那可要多吃点。”绿绮抬头,正看见那高挑的眉峰下的灼灼闪跃的眼微眯着,洋溢着浓郁。一直堵在心里的那股凉气顺着那声音升到了嗓子眼,她不禁一个冷颤。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死的蜘蛛一样惶然蜷缩着,不敢对视他漠然投落的那抹眼神。魏小虎愣了愣,单纯他只觉得有些差异,但是却没深想,就继续说笑。绿绮再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吃完了碗里的拔丝地瓜和米饭,最后吃掉了那块鱼。如鲠在喉的吃完饭,绿绮忙起身拿起碗盘,道:“你们聊。”一旁的魏小虎惊得跳了起来:“你做什么?坐下坐下!”说完,俐落的收拾着桌子:“老大,博哥你们等等我,马上就好。”“你小子标准的家庭主夫啊?”李志博气得眉心一跳,转眼望着绿绮冷笑着开口:“你是男朋友还是奴隶啊?”
“你不知道,一开始我认识绿绮的时候,她家里全是一次性的纸杯,当时我问她,家里明明有茶具为什么不用。你猜她怎么说?她来一句,那不是还得刷!哈哈,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宝贝她这双手。平常的时候,她都是要带着手套的。有一次在街上,一辆车横冲过来,她第一个动作不是抱头躲车,而是把手背到身后。我气得骂她,她还气势汹汹的跟我说,弹琴的人,手就是命。”魏小虎仍然不觉得气氛诡异,一边在洗着碗盘一边道:“所以博哥你也别笑话我,我这是保护她的命嘛!”“是吗……哈……哈……”李志博干干的笑着,却想起了三年前这女人常常给老大洗手做羹的情景。这么想着,李志博就看见徐俯微凉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冷凛,微笑的薄唇一瞬间也有了一种锋利。“小虎 !”绿绮猛地咬着牙,尖利地用喉咙最痛的角落喊着。魏小虎这才转身,看着面色各异的他们。不敢正视那清亮的目光,绿绮将眸子轻轻挪低,睫毛的些微闪动,压抑的嘴唇微启:“家里没水果了,你去买吧,还有……我想吃市场里那家的糖炒栗子。”“好,老大,博哥,我去去就回。”少了魏小虎,室内气息便凝固着。“你怎么知道我要单独跟你说话?”那刻意拖得柔长的口吻,清朗的嗓音,若有若无的又将原本冷结的气氛染上了淡淡的暧昧。并不看他,绿绮起身来到了钢琴前,伸手在钢琴低下摸索着,半晌,摸出了一包爱喜和一只打火机。点上,深吸了一口绿绮才笑着开口:“那是因为我从小就要看人脸色生活,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不准你抽烟?”徐俯也起身来到落地窗旁。“只能偷偷抽。”想着魏小虎以大扫荡着气势,清除了她的所有爱喜时,她的指尖轻轻的弹动,一丝烟灰落到了窗前的文竹花盆中,微微的飘起一丝灰色的烟雾。纤纤细枝叶,片片如翠云的文竹已经结出了红色果实,他摘下果子,嘴唇缓慢开启,露出细碎的白牙,然后很轻,很悠缓似地,有一刻牙齿微微用力,那脆薄的果皮便孱弱地崩裂,一声细响,水红的液体瞬间溢出,在他的唇瓣上,添了几许妖娆的红。“咳咳。”太过暧昧的气氛,让李志博僵硬的咳嗽着打破凝固的气氛,神色半红半白,游移不定谨慎地开口:“老大,我出去抽根烟。”屋里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听见,徐俯眼睛缓缓地一转,高挑的眉角隐约一扬。“什么时候从维也纳回来的?”“半年前。”绿绮抬眼正视着他,微笑有礼的回答,细密的灯光铺洒于她白皙的面加上,还有少许跌落在她的睫毛,偶尔一颤,一张脸几乎就是没有一丝波动的陶瓷,虽精致,却无刚才面对魏小虎的灵动生机。徐俯静静地凝视她良久。忽然,他轻轻一声冷笑:“小虎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吧?”那瞬间,他几乎可以完全确定绿绮完美的面具上有那么一刹那被动摇了。“我遇到他是巧合,也不知道他嘴里经常提到了老大就是你。”微微垂下睫毛,只注视着手里的烟,不再看他。末了,她轻声补上一句语调波澜不惊的话:“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一会他回来,我就告诉他好了。”然而,绿绮听见自己的骨头在铮铮作响。心里无法宣泄的强烈暗流不住地喷涌而出,一把一把的深黑色,将体内还不容易堆积起的温暖冲碎。房内死寂异常,徐俯默默地望着她修长指间一线稀疏的火光,而逐渐丧失了生气,消沉下去。然后他彬彬有礼的一笑,道:
“他不知道也好,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就像你说的,巧合罢了。”
5
不记得魏小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记得徐俯是什么时候走的。绿绮只记得她坐在沙发上,魏小虎在她的身边打着游戏。“妈的,老子就不信杀不死你!”她喝着茶,茶是魏小虎泡的,味道淡淡的并不如何好喝。她一贯喜欢喝黑咖啡,苦涩的味道品尝的多了就变成甘香,不是因为味道变了而是因为习惯,就像她的人生。然而,他说她的胃不是很好,不能这样喝刺激性的饮品,所以强制性的改成了清茶,现在坐在这个人的身边,慢慢的自己也觉得那淡茶味道也不错。告诉他吧,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三年前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女人,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获得机会?告诉他,她是一只靠出卖自己才有今天一切的女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外面越是漂亮,而在某些地方则是更显得肮脏。然后呢?他会离开她吧……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从来都留不住。她的生命就是一个诅咒,从来没有阳光和温暖进入,即便是有,亦不过是雷雨中的闪电,转瞬即逝。
“怎么了?你今天不练琴吗?”沉迷游戏的魏小虎转头看着她,歪着头表情很奇怪。“我今天想休息一下。”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她心里一震,但很快镇静下来,露出了安心且温和的神情,把头埋进他的脖子,小小地磨蹭着:“偶尔这样偷懒一下也不错呢。”他有些迷惑的看着她,然后笑笑,由着她,还抽出手抚摸她的发。但紧接着就是他的惨叫声:“哎呀,死了死了。妈的,再来,老子一定会通关!”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露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微笑表情,然后抿着嘴,轻轻地哼起了一首优美的曲子。肖邦,《降D大调前奏曲》。眼泪,从颤抖的睫毛下一滴一滴地碎在了茶杯中。清澈仿佛透明似的钢琴曲。莫扎特,《C大调第21钢琴协奏曲》。杜教授一辈子听过无数次这首曲子。但这回,他发现自己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的节奏开始跟随着琴律。阳光照射进来,她的周围被一片金色抹得模糊了,只余下钢琴的音符漂浮在空气中。而她散神态柔和,沉静如水,发稍和颈后闪烁着一片碎金般的日光,如此温柔,如此渴慕,就像清澈冰凉的海水,一下一下撩拨人的心尖。杜教授被这样的琴声攫获了,沉浸在满溢她的情感里,天地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直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停止,他还闭着眼睛尽情地感受着,喃喃自语似的道:“莫扎特……莫扎特的灵魂……”许久,已经大汗淋漓的杜教授,才缓缓开口:“绿绮你已经突破了那层关卡,现在你的琴声是完美无暇的!”绿绮只是抬起头来冲他一笑,随机害羞似的垂下头,额前的乱发掉下来,遮掩了她其余的表情。“我打算推荐你参加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你知道这是每个国家只有一个名额的比赛,对参赛者的要求极为严苛……但是,你这样的琴声如果埋没了,就真是暴殄天物了!”“谢谢您教授,我会努力的,我会用我的人生努力的。”乌黑的看不到任何光亮的眸子微微抬起,唇轻扬,对他露出细碎的皓齿,狡黠地一笑。得到了,她在艾尔教授那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终于即将得到了。晚上照例在夜总会看场的魏小虎看见绿绮时,大吃了一惊:“你怎么了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双V字领的薄羊毛衫,露出优美的锁骨和后颈的曲线,柔软的刘海时不时扫过的额头。酒吧特有的昏黄流光倾泻而下,在她露出的肌肤肩上一明一暗闪烁,就像一颗颗闪闪亮亮的星星。“该死的,你怎么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魏小虎一下从椅子上蹦下来,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走,手腕上超大尺寸的银白金属手表随着他的动作咔啦作响。绿绮在他怀里只是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钥匙忘记带了。”正往外走着,一个面上涂的五彩斑斓的女人把手挽在了魏小虎的臂腕,吃吃笑道:“小虎哥,你的女朋友啊?”“滚开!”这样蓄意制造的暧昧把魏小虎气得一甩手,转头怒斥道。穿着紧身超短裙脚踩高跟鞋的女人被摔倒一旁,摇晃了一下,面上依旧笑嘻嘻的毫不在意,目光却紧紧盯着绿绮。绿绮也看着她,两个女人的眼中闪过一股奇异的电流,随即绿绮弯下眼,极轻地露出一丝淡淡笑容,女人愣了一下便干脆的转身离开。“你听我说,她是这里的鸡,我跟她……没什么……”一旁的魏小虎却紧张的连话都说不通顺。静静的,她看了好一阵子和魏小虎越来越红的脸。“你瞧不起她们?”绿绮用的是肯定的口气:“其实,刚才的她狠喜欢你的。”
魏小虎不成想她会这样说,一时间也愣住了。记得老大说过,在这里的女人都是浓妆艳抹而老于世故。但也很愚蠢,以为凭着身体就可以在这尔愚我诈的世界里获得荣华富贵。所以,他本能的厌恶着她们。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绿绮挽着他臂腕的手放开,慢慢地,放开。“每个女人在出生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是一块石头。后来,被命运所支配,有的成为宝石承放在华丽的锦盒里,有的依旧是石头随波逐流。有的则成为廉价的工艺品,任君采撷。出卖并没有什么可耻的,说到底都是命运玩弄下的可怜人罢了。”昏暗的眸子沉下去,不再笑了,眼神在桔黄的光线里几乎是柔和的,神气有点哀伤。“我很讨厌男人们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评判着哪个女好,就多看一眼,哪个女人不好,就带着鄙夷。因为,他们不懂身为弱者的女人被命运掌控的无奈。”“你跟她们不一样!”魏小虎抓住她,急切的,仿佛要证明些什么似的说道。“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能不能买个好价钱罢了,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场买春。”她明明离他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遥远,感觉上好像被一层层乌黑的云给隔开,而她的表情也变得那样飘忽而模糊。
“你还年轻,所以不懂。”他为她的这番话,先是手足无措,接而迷茫,最后伸出手触摸着她的脸颊,将她垂落的长发向后拢去,仿佛爱抚,又如同疼爱受伤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温柔的动作。也许是他的动作安慰了她,也许是他的神情打动了她,绿绮学着他的往日的样子,大大的弯起唇,露出牙笑道:“傻瓜。”“我才不傻!”魏小虎深深吸了一口气,舒展开的眼角,清清爽爽地笑着:“总之你就是不是!”绿绮从不怀疑他对自己的爱,而今这爱更是让她有了小小的感动和……无奈。“傻瓜。”五彩的霓虹灯下,站着那对恋人。唇相合,马上又分开。她垂下头去,好似害羞了一般。三年前的她,好象有病般苍白着脸,消瘦的颊上方只看到了一双很大很长闪着纤长的睫毛的眼睛,一双饥饿的眼。三年后的她,圆润的面颊上挂着一层薄薄微笑,微微发亮的黑色瞳孔里,一种带着从未有过的满足的甜美。笑得阳光灿烂的男子好象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抬起头,舔了一下樱红的唇,笑着,却意外的有一种脆弱的感觉。明明是这样一个冰冷的女人,却有了那种特殊的脆弱……他慢慢的转过了头,低低的笑了出来。站在他身后的李志博却一脸苦像道:“老大,你该不是还对那女人感兴趣吧?”他的眼睛将李志博闪躲的视线抓住,露出了习以为常的冷酷的毫无怜悯心的傲慢目光,嘴角微微一勾:“你有意见?”红色的头畏惧的垂了下去,不敢再多言。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遇到一个好玩具有多难得。顶级的女人,顶级的跑车,无数的金钱……可是,摆脱不掉的,附骨蛆一般的无聊感。他好心情的笑着,这次的她会不会挣扎呢?转身走进电梯,电梯外是夜色和星光,永远不熄的霓虹。魏小虎正在轻手轻脚的做着早餐,绿绮还没有起来,然而一阵悠扬的铃声打乱了安静的气氛,茶几上的电话铃旁若无人地响起。一边漫不经心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话,一边看着锅里的粥:“喂?”“请找一下柳绿绮。”男人的声音,优雅而沉稳,让魏小虎非常不爽,于是故意在听筒前大喊:“电话,亲爱的!”半晌,绿绮才迷迷糊糊的从楼上的卧室走下来,身上只穿着他的T恤,下摆长的只到大腿,性感的就像电影明星。偷笑着,魏小虎开始在厨房和餐桌边来来回回的忙碌。等他把熬好的粥放在餐桌上时,发现绿绮已经讲完了电话,正坐在钢琴前发呆。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她的眼睛却黑的看不见一丝,就仿佛房间里的大部分深深浅浅的黑色装饰。魏小虎叫了她,她才恍惚的坐到餐桌前,拿起旁边的牛奶,看也不看的就往杯子里到。“嘿!牛奶!牛奶!”魏小虎大喊道,见到眼前的人毫无反应,只能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牛奶。锡纸盒中的牛奶已经流光了,乳白色的液体洒满了一桌。而绿绮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怎么了?”“没什么。”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这粥真好喝!”魏小虎马上就得意扬扬的忘掉了刚才不愉快的插曲,只当她还没有清醒。“真的吗,那就再来一碗!”因为是休息日,饭后魏小虎开始打扫房间,把被褥放在阳光下晒一晒。一切动作都仿佛某种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难得的是,每天平均练琴五小时的绿绮,并没有钢琴前,而是坐到沙发上看着电视。与其说看电视,不如说啃食着自己右手的食指对着电视发呆,然而魏小虎并没有发现绿绮的异常,因为他发现了新的东西。“你看你看,你小学还有高中时的学生照唉!”他兴奋的拿着照片挤到绿绮身边,指着照片道:“那时的你比现在还瘦,不过真是可爱。”绿绮转头,看着照片中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自己,黑色的眼,过于惨白的面色,极浓的黑与极飘的白混合在一起,让她厌恶似的皱起了眉。“这些东西找出来干什么。”“真的很可爱呢,说起来你那时十七八岁吧?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想要知道?挺普通的。”“我想知道……”他躺在了她的膝盖上,有点赖皮的开口,浅黑的布艺沙发在他的重压下发出哦嚓嚓响声。“过去的我……”愣了一下,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我母亲有病所以我被寄养在亲戚家里。”指间夹的往日的照片,依旧冷静语调,仿佛说的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弹琴不能在冬天把手放在冰凉得刺骨的水里做家务,夏天也不能花五六个小时来洗满满几盆的衣物。所以,我这样的孩子是很不受欢迎的,偶尔挨饿也是很正常的。”冷冷的说着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在那刹那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冰多冷……而那股暖意从颤抖的指尖传过来的时候,她也知道了这就是生命的暖意……没有了他的生命是不是就是意味着没有了这种温暖呢?“记得有一次我端着滚烫的粥,他们的孩子故意把我绊倒,一碗粥都洒在了我的手上。很痛,真的很痛,所以我一直哭,而我的阿姨只是看着,冷笑着说,哭什么哭,不就是一只手吗?最后还是邻居领我上了医院,而他们连医药费都不肯付。”可是太过温暖了,让习惯了冰冷的她,一瞬间,一种比那时受的伤更痛,比亲人的漠视更加难受,每条细小的神经都从最末端瞬间窜上来无可抑制的痛感,撕扯着她全身。那一瞬间,她几乎想扑进他的怀里,舍弃一切,然而在下一瞬间,她的神智又重新回到了体内。“从那时,我就知道,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魏小虎的眼睛了,没有怜悯只有悲哀,似乎是感同身受,亦似乎在为了她:“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喜欢?!”绿绮用一种的惊讶眼神看着他,重新把手指放在唇边:“喜欢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它,据说我父亲是个钢琴家,我从懂事开始就在拿它当玩具,后来当我背着行礼在每个亲戚家像个小印第安人一样流浪时,钢琴卖给了一所小学,放在空旷的礼堂了,而我还是可以时常去找它。只有它是我唯一的玩伴……不会对人笑,因为笑不会有人理会,不会对人哭,因为哭也没人理睬。但是,我可以对它哭对它笑,整个世界都遗弃我的时候,只有它在我的身边。”她温柔地看着钢琴,一改刚才的漠然,那样的眼神比看他的时候还要深情:“没有他,这是世界就是一个巨大陌生人。”她右手伸到空中,做了一个弹奏的手势。“所以,我不能没有他。”魏小虎微张着唇,怔怔地看着她,面部的线条柔和的让人心疼,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
“所以,对不起。”“对不起什么?”那双眼睛微眯着,温柔的的光从长长的睫毛中溢出,魏小虎却觉得身体颤了一下。室内的阳光明明是极为充足的,但她的眼看上去就是一片荒芜冰冷的色彩,黑的让人心里发怵。那双眼睛里,没有他。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莫明其妙的念头,心中莫名地觉得恐慌。而她俯下身,柔和地低语:“对不起今晚我有事,会很晚回来。”魏小虎疑惑茫然地看着绿绮,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发,固定住他的后脑,然后唇覆上他。他睁大眼睛,花了一会儿时间才适应她不同于以往的狂热。灵蛇般的舌头滑入他的口腔,几乎是带着掠夺走一切、想占有一切粗鲁,一阵阵好象恨不得把他吞噬咬下似的。她的手在小虎身体上狠狠的抓挠着,似乎恨不得把所有的肌肉扯下来,那种疯狂的、没有明天一般的悲伤……不知为什么,魏小虎竟有一种她就要离开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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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上要寻找一个最闲的人的话,徐俯大约可以入选三甲。
此刻他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品尝的顶级的蓝山咖啡,面前连一份待签的文件都没有。
徐家本来是世代从政的,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黑道牵扯上了关系,而身为徐家的唯一的男丁,徐俯是众所周知的徐家黑暗面的掌权人。
作为一个年少得志的天才型人物,似乎从没有人看见过他做些什么,然而所有事情总是极其顺利的得以解决。一开始人们说这是徐家的荫蔽,后来人们说他的运气好,然而渐渐的就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今天已经习惯昼伏夜出的他,难得的早起,也不出意料的等到了要等的人。
徐俯愉快地看着惨烈地独自站在门口处的柳绿绮,优雅地做了个手势,却没有出声。他一向缺乏耐心,权势总是能让他快速得到他想要的。然而他喜欢因为花时间像写一出戏剧一样安排情节,一步步折磨羞辱一些人。
他等待着她露出愤怒恐惧的表情,等待着她失去理智的咒骂,等待着她哭泣的哀求。
这是他一向很喜欢这个前奏,有种残酷凄烈的美感。
所以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如今幸福的女人崩溃的表情,这必将是极其享受这场面。
然而,绿绮只是走向他,
那双骄傲修长的手慢慢抬起,解开自己的衣扣,在她向他走近的每一步,身上的衣物就会少一件,无声地落在羊毛地毯上。
她的修长美丽的手指连一点颤抖都没有。
那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像双不见底的眼,这会儿呈现的却是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漆黑沉窒。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或是太多了,以至于反而看不到。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个小小的屈辱抖动,却始终没有。
反倒是他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看着她的身体慢慢暴露在他的目光中。
白皙却不失健康的肌肤,阳光的影子在她的皮肤上跳动,渐渐深下去的地方引人遐思,像某种情欲的诱惑凝结成的年轻优雅的曲线起伏。
她一点一点猫也似的无声的走进他,当她的手指落在徐俯的身上时,已经是赤裸。
缓慢的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应该因为惧怕而发抖的她,此刻反而像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样抚摸他的发,他的脸颊。
他的手掌不自觉的紧贴在那光滑紧致的肌肤上,感觉它的滑腻和起伏,绿绮却始终不肯配合露出惊恐无助的样子,而相对于以前有些冰冷的反抗,如今的她笑靥如花,妩媚动人。
为什么……
像是听到了他的疑惑,她缓慢地开口,声音倒像个巫师般神秘轻柔:“你不想要我吗?”
一瞬间徐俯几乎想放弃,但是承认不想,就是输了。
这个关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