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恶魔, 你好像喝得有些多了，我记得这是第一次见到你？”

她微微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她这一边的米斯艾尔，他面色微沉, 看上去有几分不悦。但是似乎并不是因为恶魔意料之外的问话而感到不快他的目光落在几乎要和她黏在一起的恶魔身上。

伊莉丝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米斯艾尔对所有的恶魔都很警惕。

无论是什么样的恶魔, 哪怕这个恶魔并没有传达出什么恶意，他看起来也仍然不放心。

她伸出手捏捏米斯艾尔垂在身侧的手, 示意他不用担心。后者只是稍微顿了一下, 很快就把她的手反握住，牢牢攥在掌心里。

“唔, 是吗？”恶魔嘟囔着, 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视野里布满了重影, 酒精的麻痹让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可能是认错了, 我就说嘛……那个小恶魔现在应该不在这里，签订了那种要祸乱帝国的契约，对她那样的小恶魔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搞得我到现在都好愧疚。”

米斯艾尔眸光微动, 很敏锐地察觉到恶魔话中的关键信息：“祸乱帝国的契约？”

伊莉丝才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她现在并不能插话说什么，毕竟她的人设可是“对恶魔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圣女”。

“你不知道？”

搭在伊莉丝身上的恶魔抬起醉醺醺的眼睛，打量着站在一旁的米斯艾尔。

犄角是浅红色的, 魔力并不算很强。角很细, 也没多长, 估摸着大概最多也就只有一千岁。

又是一个小恶魔。

还是个孤陋寡闻的小恶魔。

见到米斯艾尔摇头, 恶魔清醒了几分, 微微坐直身子，立刻打开话匣子，摆出一副“要好好地给你讲一番”的模样，丝毫没注意到被她搂着的伊莉丝僵硬了身子。

“你是不知道哪一个？契约？还是祸乱帝国？”

“都不知道。”

米斯艾尔淡声回答。

对于人类来说，恶魔的出现大多数伴随着混乱和灾难，他们基本上都有着令人困扰的逃跑技能，所以神殿处理恶魔通常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直接消灭，要么不慎放跑。

正是因为这样，人们基本上并没有多少机会去研究恶魔的文化，也并不了解他们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最多只知道用什么手段能够最大程度地驱逐他们。

“那可有的说了。”

恶魔勾唇一笑，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对这些东西完全不了解的恶魔，毕竟契约考核可以说是每个恶魔都非常看重的一件事，通过这个考核，恶魔不仅能从神明那里获得力量，还能收获到相应的名声和财富。

教导后辈恶魔的欲望突然强烈起来，恶魔松开伊莉丝，指指隔壁的空位，上面摆着没吃完的小菜和几杯黑麦啤酒。

“要不然去我那一桌，慢慢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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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的小酒馆里纷纷攘攘，不同于干净典雅的贵族宴会，这里的每一个身影都非常随意自在，酒水与零散的食物撒在桌边与地板上，不同声色的交谈声混杂，角落里无人弹奏的乐器被施加了魔法，自动合奏着轻快的音乐。

伊莉丝坐在桌前，食不知味地吃着补偿给她的牛排，听着那位名叫凯瑟琳的恶魔针对着考核契约侃侃而谈。

“考核契约是现在恶魔获得力量最直接的方式，完成的契约等级越高，获得的力量就会越强。”凯瑟琳看了一眼米斯艾尔的角，他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角的颜色这么浅，对于恶魔来说，犄角的颜色越深，魔力就越强。

“像我说的那位可怜的小恶魔，她一开始就签订上了最高等级的契约，如果她能够顺利完成，她会一下子飞跃成为顶尖的恶魔。”

“祸乱帝国吗？”米斯艾尔端坐着，仔细地听着凯瑟琳说的每一句话，摆在面前的酒杯端上来时是什么样子，现在仍然还是什么样子，“具体是要做什么？杀人？破坏城市？”

破坏城市这事儿好像恶魔确实没少干。

“不不，直接杀人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你应该根据自己擅长的方向来间接陷害。”

凯瑟琳端起扎啤杯，几下就将里面的酒喝干净，又喊来老板再上几杯酒。

伊莉丝表面上淡然地吃着牛排，背地里却绷紧了神经，凯瑟琳说出每一句话都能让她觉得心惊肉跳，生怕她下一句就说出了真相，引起米斯艾尔的怀疑。

她得想办法把话题往别处带。

“比如……嗯……”凯瑟琳目光放空，回忆般地眯起眼，想找点能举例的例子，但喝多了酒让她脑袋迷迷糊糊，一时没想到有什么可以说的，“我好久没做过这些事情了，但记得那个小恶魔的案例还蛮特殊的，具体是做什么来着……”

凯瑟琳皱着眉头，似乎在冥思苦想着那浅薄的记忆。

“为什么要这么做？”伊莉丝趁机插嘴，如果被凯瑟琳说出来她的实例，那可就真的在米斯艾尔面前掉马掉得干干净净了，“人类也没有怎么到过这边，为什么还要刻意去破坏他们的世界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凯瑟琳重复一遍伊莉丝的话，她被这个突兀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声音徒然拔高，“或许你是新生恶魔，不了解那段历史，对他们还并没有多少怨恨。”

“不过也并不怪你们。”她继续道，“活得久的恶魔本来也不愿意提起那些过往，你们新生的自然也就不知道。”

“就拿每天都能看到的东西来举例，你知道为什么天一直是血色的吗？”凯瑟琳冷笑一声，她经历过那个愚昧软弱的时代，黑暗位面的天空原本并不是这个模样，这里就曾经和人类世界一样，白日蓝天白云，夜晚星辰皎月。

“这里的每一寸天空，每一朵云彩，在你仰望时所能看见的，全都浸染的是我们神明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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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馆出来以后，伊莉丝感觉心情有点沉重。

她之前并不了解恶魔的历史，对于这些东西也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在真的被告知一些事情之后，她率先感觉到的居然是难过。

她原本以为恶魔去人类世界作恶，只是为了通过考核，从而取得财富、地位或者是金钱，又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好战或者玩弄的趣味，但这么看来却并不单纯地是这样。

凯瑟琳清晰地告诉她，前任黑暗神是被杀死的，所以恶魔痛恨光明的一切。

他们想要的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