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己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从两人说清楚的那一天到现在一年多过去了,无论是自己每天雷打不动的告白,还是身体力行的付出,难道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青年人的烦恼在陆维倾那儿一文不值,挂了电话的陆维倾长呼口气,在酒店餐厅安安稳稳吃了顿早午餐,然后打包好行李就去了虹桥机场,在航站楼等安检的期间回了好几条来自冯澄澄的消息,友人暴露了陆旭秋后半夜早早回去的事实,但真相和谎言他并不关心,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缺少经济依靠之后,回东市要怎么生活。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提前过上了养儿防老的退休生活,对于花陆旭秋的钱他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当他后来知道对方那巨额银行账户之后,更是心安理得的吃喝玩乐。虽然他偶尔也会接一些杂活,比如帮人在网上修改企划书,做做ppt排版什么的,但这点可怜的外快不过杯水车薪。
眼下这个情形,与其说是吵架,陆维倾更直接地看作是一场分开前的演练。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和陆旭秋的关系能保持多久,小朋友的新鲜感是有保质期的,何况“我爱你”说了一百遍一千遍又如何呢?如果得不到回应,总有一天会冷却降温,绵绵不断的是河水,并不是爱情。
再说,他们之间的牵绊是血缘,就算哪天对方告诉他爱上了别人,他也会非常平静地接受,且真心的希望他过得很好,能有这样的觉悟,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了身为人父的自觉。
更多的,他给不了,也不希望对方有太多的期待。
倒是别人比他更关心他们的事情,闻若康就是其中之一,一直以来陆旭秋秉着秀死恩爱斩断(陆维倾)桃花的心态,只恨不能在朋友圈每张二人合照的下面艾特这位大哥,哪知成熟中年男人稳的就是心态,再说吃着锅里的望着碗里的也不像样子,装至少能装出名堂,所以上次聚会后陆维倾加了他的好友,他们也没聊过天,这次见到那几张亲亲我我的照片,闻若康破天荒主动上门关心起来。
比冯澄澄要难打发些,闻若康始终如一那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陆维倾和他三两句说不清楚,就回了一句马上要安检了回去再聊。
结果对方一个电话call过来,问你在哪儿?
陆维倾说上海。
“我问你飞哪儿?”
“东市啊。”
“哦我过两天也要去东市,咱们聊聊呗。”
陆维倾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邀约,听着像尾随。不怪他自作多情,之前冯澄澄泄过底,说是豪门贵公子和科技圈大佬至今没能花好月圆都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白月光从中作梗。想他什么也没做过,活着呼吸还能犯“小三”罪吗?冯澄澄就笑他,这你不懂了吧,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吃不到的糟糠酒渣也是米其林,吃到嘴的哪怕山珍海味也不过路边摊,男人呐,就是贱。
贱不贱的他不评说,但花自己可怜的存款只能定最便宜的廉航,登机口离跑道太远,大半个机场绕了二十多分钟也没飞,陆维倾跟着飞机颠簸,一路上恍恍惚惚地在想,其实闻若康也不是不行,如果真要找一伴,他确实比陆旭秋要靠谱些,但闭着眼就是描不出男人的样儿,更别说睡觉亲吻了,那镜头过于惨不忍睹,他宁可下半辈子待养老院,等方剑给他送饭吃,也不想跟其他人挤一被窝。
孤独终老是他理想的死亡状态,要是现在飞机爆炸他也未尝不可,只是连累茫茫路人被他的意念拖下水。
还好陆旭秋发示威照片前还是带了点脑子,屏蔽了方剑,所以男人在东市接机时,相当诧异护草使者怎么破天荒放假歇班,陆维倾随口解释他忙他的事,方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路上职业习惯发作,旁敲侧击了几句。
“小朋友嘛。”
一句年龄小,似乎能把很多原因归纳总结,只是这套路在方医生那行不通,本来就借宿他们家,还没上二楼,就被拽着去一楼的诊室坐着。
好些日子没接受“审讯”了,陆维倾烟瘾犯了想抽,结果方剑不惯他了,收了烟灰缸要他端正姿态,陆维倾瘪了瘪嘴,难得受气包样。
“你也要气我。”
“哦,所以你还是生气了啊。”
“我没啊。”
“得了,你都没睡好。”方剑指了指他眼睛,浅浅的黑圈,看着很淡,但情绪往往从细节暴露无遗。
陆维倾一下子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好吧,他就是没睡踏实,虽然不想承认。
“吵架了?”方剑问道。
陆维倾把昨晚的事儿一股脑倒出来,本以为方剑会一如既往站在他这边,又或者各打五十大板的跟他分析,结果男人头一次地拿出教育他的语气。
“你这样他不生气才奇怪,还是得尊重恋人的感受啊。”
陆维倾瞪大了双眼,被那陌生的两个字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全然不敢相信地望着方剑。这么多日子,对方从未正面点评他们的关系,更别说用这明晃晃的字眼来形容。
“我和他又不是……”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父……嘴巴张开迟迟发不出那个音,陆维倾垂头丧气地把手一甩,以他的脸皮也不能把上床做爱的对象称作儿子。
方剑知道他的别扭,还有心里迟迟跨不过去的那道坎,于是从抽屉里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摆在桌子上,然后说道,“虽然我不认可他,也不觉得这该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但从头到尾你们都没有走在正轨上,那现在就是最适合的状态了。维倾你是聪明的,以你的心智,他在想什么,你应该看得透透的才对。”
话递到嘴边,陆维倾点了根烟,看着老友发丝里夹杂的几根白发,比起自己,男人更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而情感再怎么通透,直面仍需要勇气。
“算了,你奔波一整天,先休息吧,自己好好想想,总之,还是得让自己活得真正轻松些。”方剑捏了捏他的肩膀,不再多言。
晚上,陆维倾睡在方瞬然的屋子,男孩在外地念书,但屋内的生活气息仍然十分浓厚,陈琦每天都会打扫卫生,把地板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书架上堆着厚厚的几层漫画,中间偶尔夹杂着一些课外读物,书桌上是二十四寸的电脑屏幕,连着最新的主机游戏和罗列成半米高的游戏光碟,即便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他也会第一时间想象出方瞬然那贪玩好动的性格。
还有墙上许多童年的幼稚画作和获奖的球赛奖状,被方剑夫妻用玻璃画框宝贝似的裱在房间每一个角落,他忍不住对比起来。
因为他始终记得陆旭秋的屋子空得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有更多的奖状吧,但自己从未关心过。
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关系呢?陆维倾撑着下巴,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他为什么仍然想不明白。
陌生的屋子,窄小的床,陆维倾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开了台灯,想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打发时间,却意外翻找到了一本相册,扉页是方家三口人的幸福合照,方瞬然青葱的小脑袋,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他往后匆匆翻了几页,竟看到小时候的陆旭秋。
两个小男孩拿着羽毛球拍并肩站在一块,一个笑得像个小猴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而另一个抿着嘴唇,脊背崩得直直的,看得出他的紧张。他用手指划过照片上那张有些陌生的面孔,应该是自己问诊的头两年,每次关在诊室和方剑一聊就是一下午,而两个小朋友总是蹲在诊所外面的空地上玩耍。
对这些他一无所知,又或者毫不在意。
你总是不在意。
陆维倾想起了对方的话,其实他感受到了那语气里的委屈,难道在意这些,就能变得更自在,活得更轻松吗?
一晚上迷迷糊糊还是没睡舒坦,结果日晒三杆就接到了闻若康的电话,男人不愧是标准行动派,这会儿人都已经到东市了,二话不说就约了家市中心的川菜馆。
闲着也是闲着,陆维倾慢悠悠地坐辆公车晃到了市区,一路上戴着黑口罩,顶着路人异样的眼光走在路上,本来他肚子里窜了不少话,心想这次又得找什么话术来拒绝“旧情”,没料到闻老板一改往日,真是来找他办事的。
“你业务熟练,人脉又广,来帮我吧。”
闻若康把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捋了一叠厚厚的文件,从两年前那此风波之后,虽然闻澄的股价跌宕起伏,但公司估值一路看涨。可是,如他们先前的预期,其他寡头公司的后起之势如猛浪袭来,新业务布阵速度极快,市场的开拓受到左右夹击,尽管当前的经营仍然稳健,但咨询公司预测第三季度的增速可能会面临巨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