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心疼男人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包姒警告自己。

“现在拿宫妃的名头来压我?”沈还好笑地看着她,“珍妃娘娘忘了,您只比我大一岁。”

确实忘了,毕竟本来的包姒,大他快十岁。

她被男人突然的靠近吓得后退,上方耐人寻味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怕什么”,包姒顿住脚步,任凭他压下来,太子殿下单手背在身后朝她弯腰,喷雪花拂风掠过衣角,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越来越近,呼吸凝滞,空气里再没有气流的踪影。

在贵妃的后院,太子和后妃离得这样近,前院赏菊的嬉笑声隐隐约约,越发显得二人,不明不白。

“殿”

“嗯?”

他摘下一直挂在步摇上的那一瓣花,退开来,似笑非笑。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在笑什么。

太子一走正准备回前院的包姒,突然被人掳进一间无人的黑屋,她还没叫出声,就被男人健壮的身躯包裹住,低沉的嗓音委屈得带着哭腔:“阿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侯爷?”

原来这就是沈还莫名其妙靠近和暧昧的目的,狗东西!

男人喘着粗气亲她的耳朵,鼻尖在颈侧呼吸,黏腻湿热的触感让她敏感地娇哼出声:“嗯…小侯爷,你、你等下…”

“小侯爷?阿姒,你以前从不这样叫我。”

他放开怀里尊贵的女人,一双圆润的眼睛泛着泪光,包姒手里攀住的肌肉都像在抽泣,她改口道:“阿宥?”

对方脸色没有变化,她又试探道:“宥哥儿?”

暴雪初霁,闻在宥顶着自己的大个子埋在女人身上蹭。

包姒被她拱得没法好好说话,只好主动拉住他的手,娇嫩白皙的小手盖住习武之人粗糙的大手,分明的骨节上是女人冻红的指尖,闻在宥一阵心疼,忙捂住她的手。

“宥哥儿,宣贵妃知道我们的事。”

“嗯。”他不以为意,凭皇上现在对锦衣卫的依赖和对内阁的猜忌,没人能动他们,“怎么不多穿些。”

“我和你说正事呢!”包姒蹙眉,“她拿住我们的把柄总归是个隐患,能不能想办法……”

“都杀了吧。”

“什么?”

闻在宥一边细细摩挲她的手,一边随口道:“她有人证,人证消失,死无对证。”

“杀了?”包姒隐隐带着怒气,“你杀一个,她能再造一个出来,众口铄金,你杀得完吗?”

他察觉到她的情绪,把手放到唇边一吻,又恢复了那摇尾乞怜的模样:“阿姒,只要你想,宣贵妃我也能让她消失的。”

从古至今男人都爱装出一副恋爱脑的模样,实际有多少是在权衡利弊,如果她真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或是年纪尚小真的会信,现在她只会扶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同他呼吸交缠:“好啊,宥哥儿,你替我杀了宣贵妃吧。”

没想到包姒会这样说,闻在宥哈哈大笑,少年人神采飞扬:“阿姒,那你瞧好了,等我带你出宫去!”

不是她不信,是她不敢信,她不是真的包姒,只见过两面该如何分辨,可少年的笑容实在耀眼,她犹豫了。

无论如何是自己性命攸关,包姒在心里盘算,既然人证永远都有,那就让这个人证不可信。

皇帝陛下,是她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还有一个人,扈大人,对不住了。

0048 4. 皇宫里怎么净是狂徒!

离开之前,她取下一边的耳坠子递给闻在宥,并叫他挂在衣服最显眼处。

“原来阿姒这般舍不得我。”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转头就给太子殿下写小纸条。

腊月二十四开始,皇宫里每晚都要点天灯。包姒没见过上灯,灯上联书细金字,惟乞岁岁登丰穰,她突然庆幸,至少是个太平盛世。

在这里,一天比一天所求更少,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对上位者行礼,对下位者命令,一举一动不敢逾矩。有时候想家,有时候想死,游离在时代之外努力挣一条活路。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率领一众太监们缚架悬灯,金龙护柱,宫里宫外,隔着数里都沐着同一盏光。包姒从院子往天上看,琉璃彩灯映着星辰的余晖,好像被人送到天上去。

包姒追出去,沿着乾西五所的红墙往长长的甬道里跑,路过戏台,路过窄窄的廊桥,便是一片更大的天,她站在后苑想追那天上彻夜通明的光点,雪白的狐裘只把脸照亮,后苑出去,是东长街,是奉天殿,是围起来的护城河,她只能在这深宫之中打转。

上天啊,如果真的有神,把她从冰冷的停尸房救活到这里,能不能给她指一条回去的路。

“娘娘是在望月思人么?”

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是某位太子殿下。

包姒揩走泪珠,发现来人的折檐毡帽上缀着珍珠,曳撒贴里,珠玉冠带,是她只是书里见过却想象不出来的天潢贵胄。

矜贵、雍容、如圭如璋,沈还那么虚妄,她也不真切,可这里所有人都活得不踏实。

沈还看她一直发呆,又道:“原来娘娘思的是儿臣?”

唯独露出些孩子脾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踩在实处:“你怎么来了?”

“难道不是珍妃娘娘约的儿臣?”

傍晚他练完骑射,本该由皇帝抽查,但各官习惯了陛下对这位太子不闻不问,便各自叩头退下。沈还刚迈入宫门,左詹事就拿着提着一个锦盒上前:“殿下,这是延春阁的珍妃娘娘差人送来的。”

紧皱的眉头舒展,夺过锦盒三两步跨进屋,左詹事小跑跟在后面:“殿下,小心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