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漪低头盯着自己的钥匙串儿,片刻,她清晰地跟他说:“你没法跟你爸妈解释的太多了,比如跟我睡过的男人比你办公室的同事还多,也许出门吃顿饭就能碰到一两个……我就是这么个不清白的人。”
梁成桥喃喃道:“是,你从来也没有藏着掖着,是我不自量力地以为那些没问题。”
但怎么会没有问题呢?全是要命的大问题。只不过他一开始盲目追求顾不得这些。她比他大五岁,没有稳定工作,这就已经让他父母颇有微词了。如果再给他们知道她长年混迹夜场,有过很多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对象,给有钱人当过外室,有一个高中生的儿子……一条一道惊雷,很难说他父母会在哪道惊雷上抹脖子。
林漪听到这里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她转出他家的钥匙扔到玄关壁挂上,再取下自己的包,毫无留恋地说:“我在你家人面前给你留了面子,我希望你也能给自己留点面子,以后互不打扰,通讯录里就当对方死了。”
“我们半年的感情,你没有一点点觉得可惜吗?”梁成桥问。
“在听到你说林普是我侄子的时候,这段感情就变得鸡肋了。”林漪回他,“我没法浪费时间将就一段食之无味的感情。”
清晨,晋市藏着雨雪的那座云山终于飘到大都来了,整个大都再度银装素裹。
林普在闹铃响过以后赖床五分钟才坐起来。客厅里传来林漪走来走去的声音,这令林普有些不习惯,早上向来是他起得早的。以前起早是去给林漪买早饭,现在是给她做饭。
林漪简单利索的荷包蛋刚刚盛进碗里,林普洗漱完毕出来了。她端起碗盯着电视里正在喋喋不休抱怨的家庭主妇,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林普说话。她跟林普说停在胡同口的车是她前不久买的她用自己的钱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向来无需跟任何人商量;她问林普高二准备选文还是选理,她没什么建议给他,由他自己做主;她顺口解释上个月其实没忘记他的生日,也提前买了礼物,但是礼物路上摔坏了,她就没提了。
她用的是闲话家常的语气,且面色无异,仿佛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林普却非常明白,她并不是在遮掩或粉饰什么,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她的那堆事情跟他没关系,她跟梁成桥在晋市筑了个窝也跟他没关系,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态度。
但是她愿意赶回来,他还是高兴的。他原来不讨厌梁成桥,但昨晚开始讨厌了。梁娅一个便宜女儿可以叫林漪“妈妈”,他是林漪的亲生儿子倒要叫她姑姑,真是有病,他是他们的人生编剧吗?
“以后再去哪里说一声,你毕竟还没成年,监护权还在我手里。”林漪出门前说。
林普用遥控器调着台没有说话,但林漪也只是告知,并没有停在门口等他回答。
徐回演唱会结束以后整整半个月,翟欲晓嘴里就没有别的话题,跟谁都是这样。跟王戎说的时候是分享,跟夏侯煜说的时候是炫耀。
“前排票啊!有多前排,我告诉你,距离舞台只有不到十米!嘿,不怕你们笑话,徐回那张横扫同行的脸将是我直到高考前的做梦素材。”
“徐回在唱《从未存在过的雨巷》之前,跟全场观众说,作词者一家之言不可信,其实是存在这样的雨巷的,大家在努力生活之余可以试着找找。我当场一个泪奔。实不相瞒,我要考晋市G理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能跟徐回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就是花卷可烦人了,一直要我给他录视频,呔,我哪有那个闲功夫?!不过徐回唱《没人荡的秋千》的时候我录了,因为是全场大合唱,来,给你们看看。”
……
翟欲晓正押着人欣赏她的视频一段充斥着虚焦镜头和尖叫声的视频林普和花卷来了。寒假回家的大二学生柴簌簌主动说要请他们三个去吃自助餐,大都西郊“四海一家”自助餐,非节假日198节假日268一位,他们当然没有不去的道理。翟欲晓遗憾地收回手机,收拾书包跟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离开。
28. 独一份儿的“大佬” 第二十八章独一份……
第二十八章独一份儿的“大佬”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海子)翟欲晓这样安慰着自己,毅然撕开粘稠的目光,把那件吊牌价格七百四且不打折的毛衣交回给店员。
“春天太短了, 将就下就过去了。”翟欲晓跟王戎说,“你们五一不加班吧?不加班就去雾市啊!林普给我画了雾市出街的最优路线图, 网罗雾市所有网红小吃,我最近都无心工作了,一门心思盯着雾市的酒店和机票。”
雾市因其丘陵和低山为主的地貌, 矗立着大片顺势而建的魔幻楼群,十分吸引长江以北平原地区的游客。且雾市也是网红小吃最多的城市, 平平无奇的土豆、鸡爪、冰淇淋等,雾市都能做出独步武林的色香味。
翟欲晓和王戎原本的计划是尽可能避开节假日使用年假去雾市,但王戎开年以后疯狂加班, 根本请不到年假,她俩就这样一天拖一天地拖到了四月份。翟欲晓心里猫抓似的再等不下去了。
王戎一颗骚动的心也是恨不得跳出胸腔,她扯着展示架上的一件春款连衣裙回头望着翟欲晓, 非常肯定地说:“领导说后边没什么事儿了,那就五一了, 酒店和机票我来定,我是东航和南航的VIP。”
翟欲晓默默给她竖起个大拇指。
翟欲晓大学毕业以后应聘到一家合资企业, 做着以翻译为主的琐碎活儿, 沟通美国的工程团队和大都周边地区的工厂。王戎是在一家规模不大的进出口公司做出纳……同时兼半个行政, 兼半个人事。不过她老板做人, 也给了她行政和人事的工资补助。
王戎将包交给翟欲晓拎着,去里面的试衣间试穿连衣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隔着一道门跟翟欲晓商量:“能不能让你们林普给我个to签, 王大头最近天天缠我。”
“王大头”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王术,是王戎的妹妹,比王戎小刚好一轮。
“哪用得着麻烦林普,我给她to了就成。”翟欲晓不当回事儿地道。
王戎收腹穿衣,非常理智地提醒她:“没必要冒这个险,王大头疯起来跟狗似的,再咬咱俩一脸血。”
翟欲晓赞同王戎对她妹妹的评价,她斜靠在墙上,低头喝了口微烫的奶茶,想了想,说:“我下回去Q大的时候吧,五一雾市回来以后的,林普忙得都没时间睡觉,具体得看他的时间。”
林普本科上的是G理工的英才实验班,毕业以后经由G理工的保送和Q大的层层选拔,获得Q大的直博资格,目前正在Q大攻读博士学位。Q大老校区在晋市的大学城,新校区坐落在大都新区,是国内唯一一所世界排行前二十的高等学府。
“直博”这个高逼格的词,直到前年林普这边收到Q大的通知书,八千胡同的人都是没有概念的。但是在他初高中班主任年复一年孜孜不倦“你们直博的林普师兄以前上课时……”的宣传下,一高的师弟师妹们都知道这是位独一份儿的“大佬”。
“好看不?”王戎出来照镜子。
翟欲晓一言难尽地看着镜子里的“土豆”。王戎一米六三,一百二十斤,本来就微胖,这件连衣裙有的放矢地将她前丨胸、胯部和屁丨股的缺点放到最大了。
“……再去别家看看吧。”翟欲晓说。
八千胡同跟五年前的八千胡同没有任何不同,跟十年前的也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是住在里面的人来来去去而已。前一段时间听说市政筹划着要刷墙,统一刷成红墙黑瓦,以迎接即将到来的XX国际峰会,但到目前为止各个地区都还没有任何动静。
翟欲晓拎着两袋“战利品”上楼,在二楼与摔门而出的花卷爸爸花长立差点撞上。翟欲晓紧急叫了声“大伯”,右胳膊避让一扬, “啪”地磕在墙上。
“晓晓??哎,对不住,大伯没看到你。”花长立抱歉地道,“胳膊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大伯,”翟欲晓笑得仿佛要开花,“七点了,我闻着你家饭都熟了,这气冲冲的上哪儿去呢?”
花长立眼见翟欲晓确实没事儿,十分敷衍地回了句“嗯,有点事儿”,保持着刚刚摔门而出的情绪咚咚咚下楼。
翟欲晓回身就给他摄了个背影照,然后一边掏家里的钥匙,一边将照片传给花卷,并配文:一个盛怒的父亲。翟欲晓进门,刚叫了柴彤一声“妈”,花卷给她传回一张姚思颖啃西瓜的背影照,配文:一个没心没肺的母亲。
“花卷回来了?什么时候?”翟欲晓拧开门抬头问正迎出来的柴彤。
花卷是在西北边疆城市上的大学一所公安类的警察学校。他目前在市公安局负责刑侦方面的工作,不过是晋市的市公安局,并非大都。花卷自打入职就筹划着要调回大都,但至今都没有能调回来的迹象。
柴彤充耳不闻,面色复杂地翻检着翟欲晓的购物袋,不得不说,翟欲晓挑衣服的眼光真是不行,总是市面上最简单的款式,根本谈不上剪裁什么的,而且不鲜亮,永远是黑白灰,跟她衣柜里去年的旧衣服、前年的旧衣服乃至于大学时期的旧衣服到底有什么区别?
“妈?”翟欲晓没得到回答以为柴彤没有听到。
“嗯,回来了,你饭后再去找他,刚我听着楼下两口子动静挺大的,你让人缓缓。”柴彤这样说着,丢下购物袋,眼不见为净, “……苦孩子一回来就得给他们断官司。行了,听到你爸上楼的声音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柴彤这样说着,打开了门锁,转头进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