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邵家小崽子是个会搞事儿的啊。赵爷瞥了眼邵禾丰,再看看边上的欧候长麒就有些烦了。欧候家是独一脉的男丁单薄,虽说素有耳闻这小崽子被教的如何优秀,可直来直往一言不合就可以抄刀子的黑道到底还是比不上圆滑的商人,可这混黑可不是能安稳呆的地方,等到时候欧候家想要洗白黑钱还是得投身商界再从头学起。

赵爷眉毛一挑,肚子里的坏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见虎哥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那套茶具邵禾丰心里就笃定了七八分,赵爷不知不觉什么时候蹭到了男人边上,拿胳膊肘顶了顶男人的腰。“想要啊?”

虎哥眉头一皱,“算了,送别人的。”

“当然了,如果赵爷喜欢这套的话,我也是可以割爱的。”邵禾丰适时说着,一副只要你们开心就好的宽容大度表情。虎哥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有旁边姓赵的年轻时几分缩影,都是嘴上一套一套背地里不知道脑筋儿九转十八弯的机灵。他看旁边的冤家一眼,对方耸了下肩一副“对啊我什么都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就求我啊”的傻逼表情,看得虎哥不由心里一噎。

“那就谢谢了!”他也不知道是置气还是真喜欢,毫不客气的就这么收下了。

旁边赵爷也顺势把欧候长麒送的礼袋捏严实了袋口拎在手上,顺势就接话道:“你看,你们俩小崽…咳、小辈儿的礼都收了,也不好意思让你们空手而回。”赵爷笑了一笑,饶是邵禾丰也参不透其用意。“我们在意大利这儿还有块地,是专门放藏品的地方,我给你们地址,去挑两件喜欢的带走吧。”

你……们?邵禾丰眉头一下皱起来,眼睛瞥向旁边的欧候长麒,一时之间还真想不通赵爷会起让他们两个打好关系的用意。可这会儿还是不能拂了人好意,邵禾丰敛起情绪连忙笑道:“那就谢谢赵爷了。”

出了门,邵禾丰就收起那副彬彬有礼样,欧候长麒跟在后头也出来了。“很厉害啊,查过了?”欧候长麒笑了一笑,却没什么人味儿,摆明的一脸虚情假意。

“嗯。”邵禾丰打开手机卫星导航查了一下刚才赵爷说的地址,结果连个实景图片都没有。再怎么想都觉得事有蹊跷,实在让人有些不得不想多点。“你怎么认识赵爷的?”邵禾丰揣上手机头一回主动看向欧候长麒提问道,这么正面一打量果然欧候长麒还真不是邵禾丰喜欢的类型,一看就知道是个花心大萝卜的轻浮样儿,等回去之后还得跟刘宇再洗洗脑可他语气颐指气使惯了,也一下没明白过来面前的也算是个当头儿的人。

“倒不如你先说说?”欧候长麒面上也不见被冒犯了的恼色,走起路来轻飘飘流里流气模样。说实在的欧候长麒见了邵禾丰两次,一星半点都没记住这人的模样。这回也是在那儿坐着十来分钟绞尽脑汁回想才想起来是飞机上头等舱的邻座,那个一副盛气凌人脸上就写着瞧不起三个大字的暴发户。

再看看这次送的东西,就知道是个切切实实的暴发户了。

欧候长麒的嫌弃不会摆在明面上,他就那么暗搓搓的在心里面把邵禾丰从头挑剔到尾,可面上还是笑得一派漫不经心。“生意上的事,说了也不指望你会懂。”邵禾丰走到大路上张望了一阵,准备叫出租车直接到赵爷说的地方去。

“那我想像您这样的人也估计没法儿明白我和赵爷之间的交情。”欧候长麒怼回一句,逼得邵禾丰回头看向这个剧本上设定算一算还比自己小两岁的黑道少主,对方一脸轻浮样儿真是越看越像把手上的书就这么砸过去,砸死一了百了。邵禾丰想着,最后还是转开了视线,看向来往的车辆。

“我只是在想,赵总为什么会有这个意向让我和你搭上关系。”邵禾丰抬手拦下出租车,说完后就坐进了副驾驶,和旁边的司机用意大利语报了地址。欧候长麒听完邵禾丰的话还在考虑是遂了赵爷的意思现在坐到车上和人在途中联络联络感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互惠互利的生意,或者是给人一个下马威这会儿打电话叫手下开车来接。

但是事实证明,人是真的不能在关键时候想太多的。

还没等欧候长麒考虑完,这边邵禾丰就礼貌的道别了向来被人等候惯了的黑道少主直接扬长而去。终于垂下嘴角的欧候长麒习惯性得拨了拨手腕上的佛珠链,盯着出租车拐了个弯进了另一条路。片刻,他又把假笑挂起来,打电话给自己的手下呼唤坐骑。

那头邵禾丰坐在车上,一边和意大利热情的司机大叔聊着风土人情,一边拐弯抹角的打听赵爷让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等聊累了,邵禾丰靠着椅背转头看向窗外飞快而过的风景,想起欧候长麒就终于憋不住有失教养的念道:“白痴。”和这样的人是未来的情敌简直就是拉低了他的档次,等这次出差回去总得去找作者提意见的。

“傻逼。”那边坐在黑车里闭目养神的欧候长麒忽然气定神闲的骂出了声。旁边的手下一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骂得自己而不敢出声答应,只能在旁僵坐着,可他家脾气不怎好的大少爷当然是在骂邵禾丰了。

两人彼此都还未摸清对方底细,也就只能暗地里这么嘴损两把。可也的确是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赵爷也是个爱惹麻烦的,事儿闹得越大越是瞎起劲,都混了那么十几年了怎么可能还瞧不出这俩一开始就不对盘呢,可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而这位大爷自己呢,则老老实实得藏好了欧候长麒送的酒,转身去找那边捧着宝贝茶具左瞧右看的虎哥。他蹲下身,盯着男人十几年来对着一套心头好的茶具的那副专注脸就是出神得好一阵欣赏。“喜不喜欢啊?”赵爷摸了摸虎哥终年如一日剃得短短一层扎手的发茬,嗓音又柔又软,“喜欢就别生我气了嘛……”

“边儿去。”虎哥眼睛盯着茶具,手指头沿着杯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声音压得有些低却也不板着脸,年岁洗刷过的脸照样迷了恋人的眼。

赵爷凑过去情不自禁的亲了亲虎哥脸颊,仔细瞧虎哥垂着眼时眼角压出的细纹,满脸笑意藏都藏不住。虎哥像是早就习惯了,可他看着桌上摆着的茶具踌躇了两秒最后还是侧过脸给了折腾算计了自己小半辈子的冤家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依旧,岁月静好模样。

第十八章·宁可信其有

荒芜的废墟。

这大概就是邵禾丰对于赵爷的“收藏室”第一直观反应了。他碾过石板间长得及踝高度的野草,仰着头打量了一番眼前起码荒废了三四十年的偌大建筑物。男人毫不迟疑得掏出手机对准眼前的废屋一阵连拍。然后邵禾丰就站在原地给赵爷打过去电话,“喂?”那边赵爷接起来电话就是懒洋洋的调子,“是不是已经到地方了?”

“赵爷,我觉得你可能是给错地址了?”邵禾丰晃眼瞧见那边建筑三楼的破烂窗户边一闪而过的白影,仔细眯起眼瞧才发现那只是一块摇摇欲坠的窗帘布。这地方感觉起来可不怎么好,就算是邵禾丰都觉得站在这儿都后脖颈发凉,他看看不过一个街角距离的天,一条街外还晴空万里,可这废宅顶上却盘踞压着厚厚一层阳光都透不过的云层,原本就灰青色的外砖没了阳光照射更是生满潮湿的青苔,整座屋子一眼看过去满是阴冷感的庞然大物。

赵爷那边沉默了一阵,随即就仗着辈分儿开始耍起赖了:“哎呦老胳膊老腿了,实在也干不动这事儿了。我让你去的地方是这儿原本已经谈好该拆重建的以前的老房,而买下那块地的人正巧是个旧识……”刺耳的电流声猛地掩盖过了说话声从听筒里迸出来。邵禾丰拧了下眉头把手机拿远了些,电流声依然滋滋作响,让人怀疑下一秒手机会不会要爆炸了。男人皱眉关掉了手机,大概梳理了一下赵爷说的话,大概就是买下这块地的人想要让赵爷帮他探探这地方,也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拖到他们这些个小辈来帮手。

电话那头的赵爷被电话杂音刺得头一偏,紧跟着就盯着自己手机半晌不言不语。

“你跟俩小崽子说过没有?”虎哥呷茶,低声问道。“那地方邪门得很,你也不怕闹出什么事儿来。”

“就是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年轻人嘛阳气重压得住,这俩崽子也是混出头的没那么好欺负。”赵爷听罢也不担心,他不是没去过那地方,的确有些蹊跷。但这么多年也没闹出什么人命来,这回儿把两个毛头小子差去也不过是刹刹那股威风劲儿,那房子早前已经托人收拾过了,也就空剩下个破屋子吓唬人,里面没什么动静。

虎哥犹犹豫豫得应了一声,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要紧的事儿。

再提废宅那头欧候长麒也已经到了,他下了车就感觉黑压压一片乌云盘在头顶,湿冷的感觉像是透过皮鞋从泥地里头往脚底板窜上来。他还没走近,眉头就打成了解不开的死扣,再看看四周不见那讨人厌暴发户的踪影,也不知道是被吓跑了还是已经进去了。欧候长麒站在那儿,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拔不动腿。

“喂。”

邵禾丰刚从后头看完地形绕回来,这头一出声,那边欧候长麒的肩膀就微不可见得颤了两下。可总裁没发现,他走近了两步,自顾自得说:“赵爷诓人呢,卖人情给朋友来看地,这次就是个顺水人情,你要是不行就回吧。”

“这地方不干净。”欧候长麒压着声音咳嗽了几声,瓮声瓮气的像是含着什么东西说话似的。他对这种事儿向来敏感的很,站在原地随着呼吸他几乎能瞧见自己哈出的白气。欧候长麒的手指脚趾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毫无知觉,只觉得浑身打颤。

自小,欧候长麒就身体不太好,他们家血光沾得太多,也似乎牵连报应在了后代身上。他两三岁的时候很容易就发烧,明明普遍高体温的孩童时期欧候长麒却不同于他人的手脚冰凉,甚至有时候在路上走着都有气无力总一副快要摔倒的模样。做道上生意的,到最后无论什么缘由都会信点什么,道或者是佛。

现在的欧候老当家,在三四十岁的时候信了佛,专门去寺里求了一串佛珠给欧候长麒带上,才算保下自家儿子一条小命。

可这么神神叨叨的在不知情的邵禾丰看来更是心烦,得了,不仅是个花心大萝卜长相还是个神棍。“想走请便,我先进去看看。”邵禾丰脱下了西装外套拎在手上,一边去解自己的袖口扣子,这会儿说罢连头也不回地就扔下了欧候长麒大步迈开腿径直进了眼前的废弃大宅。欧候长麒会在乎邵禾丰这么作死吗?当然不会。

他扭头就往来时的路走,丝毫不带犹豫的。

可欧候长麒差点忘了自己特别携带的属性,比起其他人来说他总是最容易中招的那个。比如鬼打墙之类的。他似乎无论怎么都在绕着这栋屋子打转,此时已经第四次走过这栋房子的大门口了。冷汗从后背冒出来,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多年来欧候长麒都被教导着如果碰到这种邪门事千万绕着走,也已经成了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那要是就这么硬碰硬呢?欧候长麒咬着后槽牙,瞪向眼前倍显阴森的破败宅邸,而后扯出一个笑来。他小半辈子打得交道可都是些比鬼还凶的人,要是命真的跟说的一样犹如纸薄那儿还能活到现在啊。有些血气方刚起来的黑道少主一下子也是脑袋短了路,真就迈开脚步往屋大门走去。

刚在门前站定,不知道哪儿吹过来一阵阴风,脱了框的门吱嘎摇晃了一阵,对着欧候长麒敞开了进屋的路。原本装着玻璃的木框迎着他的脸,像是黑洞洞的眼眶。欧候长麒在原地站了一阵,说什么都迈不动腿。“你怎么进来了?”这会儿神经绷得像是吉他上的弦似的欧候长麒反射性的就朝着声源掰下手边被腐蚀的极为脆弱的木框架就当成棍儿一样的砸了过去。

幸亏是邵禾丰躲得及时,那根小孩儿手臂粗的木条在脆弱的地板上硬是砸了个窟窿,足见欧候长麒用了多大的力气。男人挑了下眉毛,面无表情得不再理会欧候长麒而是往更深处走。这人不光是个白痴花心大萝卜神棍还是个间歇性具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人。邵禾丰心想,还是离这人能有多远就多远。

欧候长麒当然不弱,他从小被教导出来的身手如果真有心想弄死个人当然绰绰有余。可他面对这种邪门事儿还是有些慌了阵脚才失了准心,“麻烦大老板您有事儿没事儿出个声啊。”这种情况下欧候长麒看谁都没有不顺眼这一说了,他匆忙跟上邵禾丰的脚步,甚至能特别明显得感觉到邵禾丰与自己不同的透露出来的人气。

正常人的体温在这种环境下都几乎能算得上是暖和了,像邵禾丰这种类似于怪谈绝缘体的存在身边让欧候长麒至少能够喘口气。这栋屋子对他而言更像是个巨大的冷藏柜,冻得他牙关打颤的程度。这种情况下就算邵禾丰再怎么迟钝也也能够感觉到欧候长麒的异常,他缓下步伐,回头看直挺着背却面色青白的欧候长麒。

“你是不是不舒服?”光是看对方的脸色,邵禾丰都以为这人是刚从哪个极冷地方回来的,不光浑身直打冷噤,就连嘴唇都已经有些发紫了。屋子里头也不知道哪里破着口,呜呜呼啸的风声从左往右穿过,又像是在耳边细细碎语似的绕梁不去。“你不行的话别勉强,赶紧出去。”邵禾丰已经算是勉为其难的劝了,说实话他着实连半点耐心都懒得分给这人。

屁话,如果能出去早就出去了。欧候长麒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果然已经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啧。”他神情不耐得咂舌,一边环顾四周。“总裁有空在这儿假好心,还不如赶紧弄完回去。”欧候长麒说完就愣了一下:“赵爷说让来这儿干什么来着?”

“不知道,我打电话的时候信号断了。”邵禾丰透过已经腐朽了大半的窗户看出去,只能瞧见屋后那片杂乱不堪的灌木丛和林立的一片梧桐树。“不过听这儿的本地人说,这地方之前经常闹鬼。”男人这么说着,脸上却半点都未忌惮,他掀开眼前被腐蚀得满是洞眼的窗帘布,看看自己一手的灰再次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