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溪嗯了声,却挪到他身边,挨着他的胳膊,问道:“应屿,你后来……怎么都不玩车了啊?”
在这个疲惫至极,最?应该速速入睡的夜晚,她意外的对丈夫的往事更加感兴趣。
这份好奇完全压过了身体上的劳累疲倦,也让应屿惊讶至极。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应屿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
他很少会和?谢青溪聊起以前的事,因为在他看来,过去的事不管好的坏的,最?好都是让它成为过去。
往事不可?追,也不必追,以后的每一天才?是更重要的。他是一个完全朝前看的人。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谢青溪也极少会问起这些事,她似乎也对这些乏善可?陈的旧事毫无?兴趣。
不过现在她既然?问起,他当?然?也愿意同她讲讲,只不过时间是个问题。
“很晚了,你确定要现在聊这个话?题?”应屿像是确认一般又问了一遍。
谢青溪拉起被子?挡住眼睛以下的半张脸,点点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又亮晶晶,看上去有些眼巴巴的好奇感。
应屿忽然?想起曾经在动物园看过的小鹿,瞪着清澈水润眼睛好奇的凑近游客,让人看了心里发软。
他太太都快三?十岁了,可?是看起来还和?小时候一样。
“好吧,那就聊聊。”
应屿失笑着点了一下头?,觉得屋里有点凉,转身拿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再把除了床头?灯以外的灯都关了。
“我十五岁就会开车了,但因为没?有驾照不能上路,爸妈就把我喜欢的车买了放在车库里,让我过个眼瘾,就是那辆银灰色的迈凯伦,我那个时候特别喜欢,爸还让人把车开到当?时鸣溪山那边的一个练车场去让我过过瘾……”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因为讲的是旧事,便连声音听着都像是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后的静谧。
谢青溪忍不住贴住他的胳膊凑近了听,听到这里哦了声,接茬道:“那辆很漂亮的,过年那会儿我想开出去玩,但是临走又忘了。”
她现在日常代步的是一辆火山灰色的帕拉梅拉,还有一辆宝蓝色的慧影,前者是新车,后者是第一次过结婚周年纪念日时,应屿特地给她定制的,挑了她最?喜欢的蓝宝石的颜色。
这辆车在地库的位置很靠前,属于常用别,而不常用的旧车,就都在角落里了,也许负责送它们去维修保养的佣人,才?是如今接触它们最?多的人。
“再过几年怕是不能上路了。”应屿嗯声道。
谢青溪顺着他的话?问:“会不会太可?惜了?”
“怎么会,它曾经带给我很多快乐。”应屿回忆起第一次把它开出去的情景,“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我就报名考驾照,我跟老段还有阿煜是同一天拿到证的,那个周末本来要补课,我们把课都翘了,开着车往鸣溪山冲。”
陵城的鸣溪山山势陡峭,自?然?景观丰富,尤其春秋两季,漫山遍野都是绝美的春花秋叶,如果刚好下过雨,大概率可?以看到彩虹,迎着彩虹自?由奔跑的感觉让人很难拒绝,因此是很多跑山和?徒步爱好者喜欢的地方。
谢青溪就常听宋煜说要去鸣溪山跑两圈,“没?想到你们跟鸣溪山的缘分开始得这么早。”
“那还是比跟你晚一点。”应屿嘴快的跟她开了句玩笑。
谢青溪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唇笑起来,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应屿被她的反应逗笑,伸手摸摸她的脸。
“后来呢?”她赶紧岔开话?题接着问。
“我们在山上跑了几个来回,一开始特别紧张,慌得心跳厉害,还要装得很镇定,慢吞吞的简直像蜗牛,但是跑了一圈以后对路况心里有数了,速度就加快一点,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悉那边的山道了,决定挑战夜晚。”
应屿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声,叹口气,“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怕,对死都没?什么敬畏心可?言,就是往前冲,阿煜最?疯,车速最?快就是他……”
“什么冲过护栏,我们想都没?想过这回事,兴头?上的时候,也不会想有没?有人会为我们着急,老师见我们没?去上课,打电话?给家长,爸妈都快急疯了,我们还觉得那种疯狂的自?由让人迷恋。”
他难得话?多,说了一句又一句,谢青溪紧靠在他怀里,听得格外认真,这都是她不曾知道的关于他的过去。
那么鲜活,甚至堪称生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少年人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难怪小姨和?姨丈当?时会那么担心他。
“后来呢?”她接着问,“后来怎么不玩了?”
应屿叹气道:“去学校的头?一个学期,我们就加入了当?地一个跑山俱乐部,每个周末都跟着大家一块儿去玩,起初很好,但没?过多久就出了事故。”
“……事故?是你们,还是别人?”谢青溪一惊,疯狂在脑海里回忆,当?时有没?有听小姨或者姨丈提起过只言片语。
察觉到她的紧张,应屿轻轻拍拍她的腰,“是别人。”
谢青溪松了口气,好奇道:“出什么事了?”
“俱乐部有一次活动,跑的是一条新点的路,出发前领队强调过让大家尽量稳着点来,就当?是开车出去郊游看风景,但是队伍里还是有人没?放心上,车速很快,过一个弯道的时候,阿煜前面的两辆车压弯没?压住,直接撞毁了护栏,一个算是冲下山崖,卡在半道上,还有一个直接侧翻出去撞到山体,都是在送到医院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但应屿说起来仍然?觉得沉重,“你现在去网上找,应该还能找得到当?时的新闻报道,他们还十分年轻,比我们就大个四?五岁,如果能活到现在,也是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
“那是我们第一次目睹这么严重的事故,也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才?意识到生命原来那么脆弱,可?以稍纵即逝。”
谢青溪听了莫名有些难过,在他胳膊上安抚似的摩梭了两下,小声道:“都过去了。”
应屿歪了一下头?,用脸碰碰她的头?顶。
“就因为这件事,你们就都不玩了吗?”谢青溪继续问道。
她老觉得不那么相信,三?个人一起目睹事故发生,可?现在看看宋煜,难道是他天生心就比应屿和?段昭徽大?
应屿说那倒不完全是,“只是老实了几天,我们觉得去经常跑的路段应该没?事。”
“我就知道。”谢青溪忍不住小声嘀咕,接着声音又大起来,“后来呢?”
“那段时间薛暮云拜了老师,刚好在那边画室学习,有一次老段就把她也带上了。”应屿嘴角一抽,“开得太快,薛暮云下车以后一直吐,回去的时候她不肯坐车,要腿着回去,我们仨就开着车陪她走,都跟蜗牛似的,过路的没?一个不看过来的。”
谢青溪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