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小季从业十几年了,居然在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上出了差错,直到这病人疼痛多年找不出原因,不久前痛到昏迷,紧急送到当地医院里进行抢救。

给他执行手术的医生检查之后发现他那道手术疤下有硬块,便询问了病人的意见,再次沿着原刀口切开。

这一切开才发现当时的手术遗留了一块小小的棉花团在体内,棉花团已经臭腐不堪。

医生当时清除这东西后出了手术室,病人家属问原因时,他犹豫再三才如实告知。

病人是个大度的,不想追究,但是他们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家属为了凑齐这次的手术费把唯一的宅基地连着三间土坯房都卖了,还向亲戚借了一些。

手术做了,人是救了过来,可是出院后,他们一家面临的将是无家可归还欠下一大笔债务的窘境。

要是没有当初的小小失误,这手术本不用做。

病人和他的老妻都说季医生不是故意的,当年还给他走了扶助申请,手术还减免了不少医药费用,应该念人家一份情,这事就这么算了。

但病人的儿子心里意不平,就跟妻子絮叨,那儿媳妇才嫁进来半年不到家就没了,还得跟着一起还账,想来想去想不过,就背着家里的公婆并丈夫去卫生公所举报了这件事。

小季也是个有名气的医生,省城医院规模大,医生管着下面十几万民众的伤病痛症,小江城的事直接层层报告到了省里。

省卫生公所派了专人过去问询时才得知,小季前些天就提了一份自首书给医院上级领导。

领导这些天一直在开会讨论这件事,本来是想找到病人沟通一下,看补偿还是怎样。

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能保住一个专业度极高的医生,只是到时候肯定会给小季一个观察期,有人会专人监督他。

但这事发展得太快,超出了省城医院领导们的预期,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人家病人直接上告了,包不住了。

怕冤枉小季,公安也派了个同志过去共同问询,公安把病人的名字一说,小季半点没反驳,直接在结案书上签字认了。

他写的自白书上也与此相印证,这件案子就很快判下来了。

医务人员由于不负责任,造成就诊人死亡或者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季判了两年,现在医疗系统的同志们正在研究要不要吊销他的执业资格,还是停止执业一段时间后重新经过考核再上岗,这个还没个结论,我暂时不清楚。

小季这个人啊,确实挺有天分的,毁在这事上,真的太让人惋惜了。”

卫老说完之后,心情也有些受影响,半晌没再说话。

林西西同样沉默了。

如果事主是卫老,卫老怜惜季安平的才干,会容情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该受的处罚得受,但执业资格应该是能保住的,刑期也可能会轻一些。

林西西甚至都想过拿抢救卫老的人情在中间斡旋一二,争取从轻处罚。

但是事主是别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人家家没了还背了账,病人本人受了病疼折磨依旧想着保季安平,儿子只是意难平絮叨两下子,儿媳妇激愤之下举告也是正常之举。

所以做医生啊,真的要小心谨慎再谨慎,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医疗事故。

医生累,压力也大,就是因为身上背着救死扶伤的责任,还压着不敢犯错的责任。

“那我能不能去探一下季医生呢?”这个时候的季安平,不知道精神状态平稳不,他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放肆敢言不怕被切片的背景,她去探一探他也是人之常情。

“小季判是判了,但是这事影响有点大,判决书要拿到省级主管部门各方领导审阅后,人才能由拘转押,刑事犯罪拘留期不允许探视,要等他进入看守所后,才能申请探视。

他估计会转入省城第二看守所,离清江有两百九十几公里,两百公里是大道,有九十公里全是土路,还没通公交,没人开车送你你去不到的。

还有,探视的审查也很严格,第一个要身份证件,你得先找你们村开个证明信,盖上章,再找大队盖章,然后是公社,然后还要去看守所所直属的街道找人审批签字,再找公安机关审批完成之后,人家允许你你才能去。”

这繁复的签字盖章审批程序听得林西西头皮发麻。

“唉,要是有个能随身携带,纸片大小,到哪一亮就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好了。”林西西怀念起有身份证走哪通哪儿的方便快捷了。

程止戈默默地从五楼走了下来。

她说他是装过屎的碗……

第85章 有本事的人都是把别人气半死

她嫌弃他的言语已经半点不加掩饰。

可她并没有错,郝甜有害人之心,他却不够防范,还累及林西西,让她无辜被抓奸,被人诬蔑,还差点被害死。

程止戈默默地回到四楼,秦小毛也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是个闲不住的,没人时他就会坐起来挪到窗户口向外看。

看到程大队迈着机械式的步伐,每一步跟丈量过似的,不长不短距离一样,已经走到错过自己的病房,走到楼道尽头了,再走,就是墙壁了。

“程大队!”秦小毛顾不得多想,赶紧喊了一嗓子。

在撞墙的一刹那,程止戈生生止住身形。

抬眼看着眼前白荡荡的一片墙壁,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又走了回来。

……

“现在的身份验证程序太复杂了,普通民众想办个事,得跑断腿才能证明自己是谁。”

林西西一脸纠结,“我要去探季医生的话,还得回大树村开证明信。

一路盖章签字一趟一趟跑,没半个月跑不完我们那边的流程。

等跑完我那边的,我又得坐火车哐切哐切的坐上个三天两夜到清江,又是新一轮的一趟趟…”

可一次都不去探视,也太说不过去了。

何况,他和季安平的套话细节还没完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