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林心中惴惴,忙提着灯,携二三内侍,躬身跟走在圣上身后,如此一路急行至竹林外,圣上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赵东林看圣上就这般背影沉沉地杵站在那里,右手死死攥握着,悄悄照灯一晃,见圣上手里像是攥握着什么,用力到骨节突出,隐有青筋暴露。
赵东林随侍圣上多年,知圣上年幼时即擅自忍,待入主东宫、登基为帝后,更是自持,轻易不叫内心真正喜怒暴露人前,他极少见圣上失态至此,不知南薰馆内究竟发生何事,心中甚是不安。
也不知这般在竹林尽头僵站了多久,赵东林也不敢出声询问,提着灯与二三内侍静立在后,默默悄望着圣上的乌沉背影,僵如磐石,在一阵幽凉夜风吹过时,身形微动了动,似是想转身回头,但却没有,只是将手中攥握的那物事,如抽刀断水般,狠狠掷在白石甬道上,抬脚大步向前,夜色中身影决绝。
赵东林一边疾步跟上,一边悄悄晃灯,朝那甬道上的碎裂物事照看了一眼,见那物事似是一把玉梳,已被圣上摔得四分五裂,星星点点的玉白碎屑,散落在白石子上,月光下滢如泪水一般。
这一夜南薰馆内发生何事,赵东林茫然不知,第二日侍从来报楚国夫人离宫时,圣上竟也没有阻拦,由着楚国夫人就这样离开紫宸宫,他心里既是纳罕,又是不安,悄看圣上神色,虽看起来与寻常时日没有什么不同,可在他这心知内情的贴身侍从看来,却叫人无端惶恐,如看深海下潜埋的火山,看着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实则有时时爆发之忧,等到难以压制、迸发出海的那一日,会是怎样的情景,赵东林不敢深想。
御前总管心有忧思,而在旁人看来,楚国夫人离开紫宸宫,纯粹是为了避嫌贵妃之事,武安侯府的车马驶回京城,却没有回武安侯府,而是遵着车内侯夫人的意思,停在了青莲巷一处清雅的宅院前,温蘅扶着春纤的手下车,望着宅院匾额上笔迹熟悉的“温宅”二字,一瞬间竟欲落泪,可在看到碧筠默默跟走过来后,刚浮起的一点温暖心绪,又都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给女主递一根四十米打狗棒……
另上了个夹子,收获了莫名其妙的杠和负分外,还被好几位说是狗皇亲妈??闲话扯下如果作者是狗皇亲妈,这文会怎么写……
如果作者是狗皇亲妈,就会为了让他在读者那里讨喜些,给他安个专情人设,让他一个封建时代的皇帝,二十岁还是个童子身,后宫空无一人,至于男二,就会设成负心人,以反衬亲儿子男主的专一深情巴拉巴拉,而不是现在这个万人槽的狗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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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
温蘅在决定嫁与沈湛为妻时, 就已预料到婚后她与婆婆华阳大长公主的婆媳关系, 大抵难以融洽,她怀着这样的心理预期, 嫁入武安侯府,果然受到了华阳大长公主的冷待,因是意料之中之事, 倒也没有伤心失落, 只是将她视作明郎的母亲、视作自己的婆母, 遵循儿媳的本分,用心侍奉而已。
她幼失慈母,每日里一声声地叫华阳大长公主“母亲”, 渐也心生孺慕之情,希望能有一日, 婆媳相谐, 家庭和乐, 然而华阳大长公主始终轻视她,认为她温蘅,不配做她的儿媳, 日日冷言冷眼,没好声气。
温蘅自小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母亲因病去世,父兄更是怜她如珠似宝,她平生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依她原来性子, 不说做些什么,至少言辞上要辩驳几句,但为了明郎的缘故,却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平日里,一一都忍了下来。
但,无事生事、罚她跪祠堂,她忍得,故意推她下阶、令她遍体鳞伤,她忍得,可将心思动到她家人头上,还是这样阴毒险恶的计谋,是要硬生生逼死她和哥哥,要让他们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孤苦终老,温蘅心寒无比,再难忍耐,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明郎的“家”里,与华阳大长公主朝夕相对。
她来到了青莲巷温宅,哥哥人在翰林院官署中,闻叩开门的是家中老仆林伯,见是小姐来了,欢喜迎入宅中。
小姐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公子依诺整修宅院,亲自设计图纸,而他负责寻匠督建,公子白日里在翰林院为官,无暇分身,晚上回到宅里,再一一查验,告诉他何处尚可、何处不妥,留待他第二日转达给工匠,如此忙碌了一段时间,宅院已整修至尾声,只庭院里的花花草草,还没全部移种完成。
林伯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虽知主仆有别,但内心深处,也看小姐如女儿一般,他也有许久未见小姐,见小姐来此,心中高兴,引着小姐在宅院里闲逛,边走边同小姐笑讲宅院布置。
“小姐您看,公子将这宅子,改成了咱们青州那里粉墙黛瓦的样式,走在里面,是不是就像回到了琴川城里?”
“这些假山石,同琴川家里一样,是按‘春夏秋冬’特别采购的,青石喻春,太湖石喻夏,黄石喻秋,雪石喻冬,四处石林相接,连通园中四时之景,其中亭廊轩阁,也与家中相仿,公子说,想让小姐来到这里,就像回到琴川家里一样……”
“园子里的树木花草,还没全部移种好,小姐您也知道,亭阁易建,这些急不得,不急小姐,您和公子,往后都在京中,日子长久着呢!”
“这架未完成的秋千,是公子亲手给您扎的,这几天公子一从官署回来,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先扎这秋千,现下已经快扎完了,正好小姐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