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1 / 1)

臣妻 养液读者 4174 字 4个月前

明亮的灯光下,乌睫在眼下垂落青影,如两只暗蝶,随着睫动振翅,随时都会翩翩飞远,消失不见,皇帝望着长久静默不语的温蘅,心中不安更甚,想要伸手抱她,可手上都是雪水,又冰又湿,他急拿了帕子擦捂,还未捂暖手,她即已站起身来,背着身轻道:“夜深了,陛下也早些睡吧,目前时势错杂,陛下也当养精蓄锐,少分些心在旁的事上才是。”

皇帝望着她的背影轻道:“时势是天子需操心的,元弘心里,这些旁的事,最为重要。”

走远的脚步,还是没有缓滞停留,温蘅未再看身后,仍是慢慢走回寝殿,看摇床中的晗儿依然睡得香沉,不知世事,无忧无虑。

她凝望许久,欲上榻躺下,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拢着那件龙袍,将之取下挂搁在一旁的衣架上,望着其上织金玄龙云海纵腾,威势赫赫,睥睨苍生。

……那些不堪的时日里,她是极厌这至高无上的纹样的,每每望见,就意味着又是一次不堪,又一次拽着她往深渊里沉,提醒她所处境地是如何龌龊污脏,她觉自己被这凌厉的龙爪死死压钳住,被这金龙肆逞私欲,嚼咽血肉,拆骨入腹,这一生都将被它镇压爪下,不见天日,难有挣脱的可能,内心之煎熬痛苦,如今想来,仍是刻骨铭心……

……纵是如今能平静地望着,感激这赫赫威势、至高无上,但心底留下的影子,又怎么做的到彻底消失得一丝不剩……

侧躺榻上的温蘅,长久未睡,这长久的时间里,身边无人,外殿依然明亮,一直到她朦胧阖眼,也未见皇帝回寝殿,直到翌日天明,她睁眼醒来,才望见正在榻边逗孩子的皇帝,看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一个浑圆精致到近乎完美的小雪人,轻声笑对晗儿道:“看看,这是父皇特地为你做的,喜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下上章疑问,狗明哥陆,这四个人对感情的态度,是不一样不重复的,陆峥不是那种常规深情男配,像哥是无望就守护暗恋,陆是命定不可能就理智地断,他不是彻底无情,也不是那种传统深情,不是说非常花心,但也不是死磕一生只心动一次,他是最偏离常规男配定位的一个人,关于温的表现和言语,很多是抱有目的,但除了目的,还没有其他,这其他又占多少,就他自己知道了,具体后面讲

另外第五阶段也写了有四分之三了,第五阶段结束后有个收尾,收尾没有一阶段那么长,大概几万字吧,具体几万不知道,因为作者估字总出错233,还有之前说过结局爱恨生死很清楚,所以从这儿到结局,有新生也有死亡,做下心理准备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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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晗儿眼也不眨地盯着雪人娃娃瞧, 盯着盯着, 小手一挥, 朝雪人碰去, 指尖才刚碰到,即被冰得一瑟缩回,皇帝忙给他小手“呼呼”,边呼边笑道:“冰冰, 冰冰是不是?”

不会说话的晗儿说不出“是不是”来,只是眉头微皱地盯着那冻人的玩意儿, 微瘪小嘴,又要伸手去碰, 皇帝真怕他冻伤了手,举得高高的,不叫晗儿碰着, 晗儿见状自是急了, 更是要去够碰。

花大半夜捏制雪人娃娃的皇帝, 原是为逗宝贝儿子开心,结果还没怎么开心呢, 就把晗儿惹急了,瞧着还像是快急哭了,皇帝一下子真是哭笑不得,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边将那雪人举得更高,一边着急地不停“对牛弹琴”道:“冻手手, 晗儿,这个冻手手,不能碰的……”

榻上的温蘅,看他二人,小的要急哭了,大的也快急冒汗了,开口道:“让我抱会儿晗儿吧。”

皇帝听温蘅醒了,忙转身将晗儿抱给她,晗儿看到娘亲,虽被吸引了注意力,但还是没忘记那个冰冰凉凉的玩意儿,蜷在温蘅的怀里没一会儿,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就又转向了皇帝,努力逡巡找看那白冰冰的物事。

温蘅柔唤了几声“晗儿”,都没能将晗儿的魂儿,给唤回来,无奈轻笑着对正背着手、将雪人藏在身后的皇帝道:“快将它收起来吧。”

这是他亲手给晗儿做的第一件礼物,为此忙活了大半夜,现下却得收起来不给晗儿看见,皇帝自是不甘,却也无法,晗儿的小手白|嫩|嫩的,可不能给冻坏了,只能将手朝后伸,吩咐侍从道:“藏冰窖里,别让它化了。”

侍从悄悄地从圣上手里接过雪人,袖走离殿,温蘅抱哄了一会儿晗儿,起身下榻盥洗梳发,皇帝虽只睡了两个时辰,但精神尚可,也早盥洗好了,遂也不要嬷嬷等抱孩子,又将晗儿亲抱在怀中,坐在温蘅身旁,一边逗孩子,一边看温蘅梳妆,还不时抓着晗儿的小手,去逗温蘅,自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正悠哉哉了没一会儿,自镜中看到帘后赵总管似从内侍手中接过折报的温蘅,想到自己的那件心事,扬声问道:“赵总管,可是那件事有结果了?”

赵东林可不敢怠慢贵妃娘娘,忙打帘近前道“是”,并躬身呈上那件折报。

他如仪办事,可不知为何,圣上却似对此有些不悦,似是他打搅了什么,赵东林不解不安地退至一边,看贵妃娘娘拿过那份折报后,便认真看起,全神贯注。

皇帝虽不悦赵东林打搅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和睦气氛,但折报既已送来了,温蘅也已看上了,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不满了,毕竟,他知道这封探查定国公夫人旧事的折报,对温蘅来说,有多么重要。

抱着晗儿在旁的皇帝,也对定国公府旧事好奇得紧,探头一同看去,方知定国公夫妇与华阳大长公主及老武安侯,当年到底是何渊源,这些旧事,因父皇自谋逆案尘埃落定后,便下令不许再议定国公府相关,被时光掩埋多年,所以到如今,鲜有人知,若非因温蘅身世揭露,定国公府一案有冤,才被深挖出来,许就要这般永永远远,为时光掩藏了。

乍然知道母亲旧事,心情定然沉重,皇帝也不敢在这时候同温蘅玩闹,看她沉默地合上折报、神色沉凝,温声安慰她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的。”

温蘅望向皇帝,静静问道:“定会终有报,是吗?”

想到与明郎密谈时,所做下的承诺,有些心虚的皇帝,借逗晗儿玩,别开眼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蘅移开静望皇帝的眸光,重拿起金梳,手拢着长发,望着镜中的自己,轻道:“会终有报的。”

……终有报……

……离所谋之事愈近,沉埋多年的往事,愈是浮上心头,近日来,连夜梦中也是频频想见,假作孕肚的年轻妇人,明明大限将至,却还是昂首挺胸地静望着她,含笑说出“终有报”三个字,她那丈夫,她那令人厌憎的丈夫,亦平静地望着她,视她如陌生人,她想看他们在她面前跪地忏悔求饶,想他们卑贱地匍匐于她脚下,却什么也看不到,她想在行刑当日,看他们在临死之前的恐惧表情,看他们战战兢兢、心惊胆战,可最终看到的,却是两具交缠如连理枝的焦骨!

……明明已教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明明已报了仇,可心中的恨意,却还像是因这种种不足,没有彻底发泄出来,不快得很,怒恨之下,她命人将那两具焦骨挫骨扬灰,如此虽暂解心头之恨,但却也因此没发现温蘅尚活于人世,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

……多活着也好,一个淫|妇,正好与元弘臭味相投,毁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明君声名,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高高坐在那金銮殿宝座之上的,是个不仁不义的卑鄙小人,空负了武安侯的赤胆忠心、耿耿情义,能令元弘如此自毁城墙,让这贱种多活这些年,也算值了。

……也就这么些年了,终有报,该到头了……

晨起梳妆的华阳大长公主,含笑望着镜中精神奕奕的中年妇人,挥手屏退伺|候梳妆的侍女,亲自打开妆奁匣,挑拣簪钗。

……二十年,自那对背叛她的贱人命丧黄泉后,她又享了荣华富贵二十年,沈郎还在时,显赫的地位,炽|热的权势,心爱的丈夫,乖巧的儿女,一切都是圆满的,后来沈郎去了,权势争斗,儿女离心,这七八年里,她虽人前显赫,但私下里殚精竭虑,也着实辛苦,但如今,这辛苦也将到头了,她的回报,这世上最盛大的回报,就快开始了……

……二十年,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后,她将有一个全新的权势鼎盛的二十年,而那对已飘摇了二十年的孤魂野鬼,就将和他们的女儿在黄泉下团圆,一家三口,同下地狱,永远沉沦……

……锦瑟……锦瑟……

华阳大长公主在心中念着这个亲取的名字,自匣中拈取了一支赤金牡丹流苏长簪,对镜比看。

二十多年前,锦瑟就这般站在她身后,打开带来的一匣子珠玉簪钗,一支支拈取在手,置她鬓侧比看,问她最中意哪一支。

那一匣子做工精美的簪钗,都是锦瑟为她做的,她细看许久,令她簪上那支牡丹金簪,锦瑟边为她簪上,边道牡丹真国色,这支金簪甚是配她。

当然,她是大梁朝的公主,自如牡丹雍容华贵,身边围绕着的,本也该都是华贵花枝,但偶尔也有意外,原该生在山野间的虞美人,偶也会因缘际遇,落长在她的身旁。

原也不是主动要去救这卑贱之人的性命,她只是厌恶晋王的侧室柳氏,为给这柳氏添堵,故意与柳氏作对,才顺手帮扶了下而已。

那时的锦瑟,还没有这名字,人皆唤她尹七娘,她是商户尹家的当家人,自打十二三岁父死,从一帮异母兄弟中踏出路来,执掌家中经商之事,专营女子首饰衣裳,几年内便重振落魄家道,连一些公侯妇人、名门千金,都渐闻尹氏华裳声名,命侍女至尹氏订做衣裳首饰。

但这样富贵声名渐盛,背后却无倚势,自要遭人眼红,柳氏经商的哥哥,便盯上了这块肥肉,与柳氏商议好,让柳氏先找尹七娘订裁裙裳,而后诬尹七娘蓄意谋害,想借晋王之势,毁杀了尹氏的当家人,令尹氏失了声望内乱,而后趁机吞并之,往后兄妹财源滚滚。

她早因柳氏这寒微商户女,仗着晋王的宠爱,竟敢在她面前拿乔而深厌之,自不能让她称心如意,顺手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盘,揭了她在晋王面前柔弱下的黑心肝,看柳氏自此失宠,心中快意。

虽只是想让柳氏不好过而已,但尹七娘对她的顺手帮扶,感激不尽,口口声声要报答恩情,她欣赏这尹七娘不似别的女子矫揉柔弱,亦看重她的经商手段,诸事所谋,皆需金银,纵是皇兄纵宠,那些金银也只够一名公主肆意花销,对心向朝堂、需要拉拢人心的她,可还不够,也是另需生财之道,尹七娘需势,她需财,她帮扶尹七娘,以尹七娘的能耐,背后有人倚仗,再无后顾之忧,自是能将生意越做越大,也会向她供呈流水般的金银,作为回报。

原只该如此便罢了,把她看做驱使的属下就是了,可偏偏,动了一点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