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温羡!可恶的温羡啊!!
容华公主低着头,不让母后看到她脸上愤恨的表情,双手暗绞着衣角,如在狠狠拧绞那可恶的温羡,暗暗泄恨。
太后看女儿低着头不说话,好像被说中了心思似的,双手绞着一角衣角,似是小女儿轻羞不语的动作,她回想昨日见嘉仪与温羡在后头红着脸说悄悄话的情形,心道,难道嘉仪对温羡的情意,比她所以为的,要深?
……那这原本打算拖到一两年后的婚期,是否要提前一些?毕竟,温羡二十有四了,嘉仪也真的不小了……
慈宁宫中,太后暗想着心事,而人离了慈宁宫的皇帝,心可没离开那里,一直有眼睛在慈宁宫附近,盯看温蘅的动向,等到午后,赵东林来报说,她将要离宫,已快走到御花园时,皇帝忙收拾了下自己,速整仪容,前去“偶遇”。
三月时节,御花园正是姹紫嫣红,满目芳菲,温蘅扶着春纤的手,正边赏春景,边往前走时,斜地里见圣上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脚步一顿,如仪行礼。
皇帝一见她屈膝,即连连摆手,“不必多礼”,他走上前去,没话找话、明知故问道:“阿姐这是要出宫?”
虽已听了好些时日,但温蘅仍是不习惯这个称呼,每次听圣上这般含笑唤她,便感觉身子微僵,此时也是如此,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皇帝道:“朕正要去藏书楼那里,与阿姐同路,朕顺便送送阿姐。”
时隔一年,理由虽然依旧老套,但听起来冠冕堂皇就行,皇帝暗瞥了春纤一眼,春纤默默地松开扶着小姐的手,退到后边,皇帝迎着春光,光明正大地走在温蘅的身边,沐浴着春风,嗅闻着花香,在走经一丛芍药旁时,笑着道:“阿姐可还记得这里?去年春天,惠妃养的袖犬,突然从这芍药丛窜出来,扑了阿姐……”
温蘅轻轻“嗯”了一声,皇帝打开了引子,就赶紧说正文,“惠妃家里从军,喜好也与旁的女子不同,好养袖犬,当初选秀时,朕本是撂了她的牌子的,可后来听她啜泣自称陆盈月时,想起来她是陆峥的妹妹,朕看重陆家父子的领兵之才,才改了口,将她选入宫中,并非是因旁的缘故……”
皇帝巴巴地跑过来,正是为了解释此事,边说边悄看她的神色,可却见她似乎根本没听懂,抑或是根本不在乎他的言下之意,只静静道:“原来小陆将军还未行军漠北时,就已深蒙陛下器重,真是年轻有为。”
真是水里飘着葫芦瓢,按下一头又一头,皇帝刚解释完陆惠妃的事,陆峥这头又飘起来了,他心中抓狂,面上沉静,顿了顿道:“……陆峥……陆峥在朝事上,确实是年轻有为,但他这人吧,私底下,其实有点花……”
温蘅道:“可我听说,他对亡妻感情极深,至今未娶,是个痴情人。”
皇帝清咳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至今未娶,才方便在外风流。”
因想着陆峥接下来,或会利用稚芙与她各种偶遇相见、博她好感,皇帝未雨绸缪地先警醒她道:“这个陆峥啊,看着正经痴情,实则手段多多,譬如利用他那个女儿,亲近他中意的女子,譬如假意偶遇攀谈,其实是别有用心……”
皇帝正说着,见她忽然驻足不动,神色淡淡地看了过来。
☆、第135章 险情二合一
她虽没有开口说话, 可那春日下瞥眼看来的淡淡眸光, 就好似在说,所谓“偶遇攀谈、别有用心”, 不正是陛下你自己吗?!
许是午后春光煦暖得有几分厉害,皇帝感到双颊有些发烫, 他清咳了一声, 正色道:“……总之陆峥这人, 明面痴情,暗地花心, 不可轻信。”
温蘅依然没开口说什么,收回目光, 仍只是提步往前走,走到藏书楼附近时,皇帝心底恋恋不舍,暗悔自己没把路程说远些,但悔也无用,只能驻足在分岔路口道:“……朕就……不远送了……”
温蘅朝他微微一福,转身远去, 皇帝看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心也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里, 而变得空荡荡的, 他对着空茫的灿烂春景, 失神许久, 又转念想到宁远将军陆峥, 空荡荡的心,立搅涌起醋怒之火。
陆峥……陆峥……
他看他近来是清闲过头了,才生出这些花花肠子,想着什么另结鸳盟,抱得美人归,给他女儿当后娘……
想得美!!
她是他宝宝的娘亲,才不给他女儿当后娘!!
……嗯……至少有一半可能……
皇帝在心里琢磨了会儿,决定给陆峥加些军务,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忙滞在军营里、吃睡都同军士在一起,看他还有什么时间,悠哉悠哉地溜达在京城里,谋算着和她偶遇攀谈、蓄意亲近?!
本来边关平定,宁远将军陆峥,平日在京城附近训兵就是,并不十分忙碌,但不知为何,圣上近来对军务犹为关心,陆峥陡然之间忙了起来,连家都没空回,自也没有时间陪伴四岁的女儿稚芙。
陆惠妃知道兄长忙碌,无暇照看女儿,她自己一人在宫中,也甚是无聊,既然之前已得了太后娘娘的恩典,便常将稚芙接入宫中相伴,这般每天早上接来、黄昏送走的接送了几日,陆惠妃试着去向太后娘娘再求讨恩典,看能不能索性让稚芙在宫里住上几天。
太后听到陆惠妃的请求后,爽快准允了,陆惠妃喜不自禁,第二日便携稚芙来慈宁宫,令她亲自跪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原也是喜欢小孩子的,她也一直盼着含饴弄孙,盼着皇儿的子嗣早日来到这人世间,可皇儿子嗣缘淡,至今未有一儿半女,而阿蘅的孩子,也还没有出世,太后平日里原本看不到小孩子,这下忽然来了一个,生得冰雪可爱,性子慧敏伶俐,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怎会不心生喜欢,当场就让木兰拿了赐礼给稚芙,又命陆惠妃别将稚芙拘在她的长宁宫里,让稚芙多来慈宁宫走走玩玩。
陆惠妃自然笑着答应,“承蒙太后不弃,这是稚芙三世修来的福气呢。”
于是没一两天,皇帝下朝后来慈宁宫给母后请安时,还没入殿,便通过开着的**同春明窗看见,那个名为稚芙的小女孩,正坐在温蘅身边,被她手把手地教导写字,而母后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与惠妃一同笑看着,神情慈爱无比。
皇帝看得唇角微抽,暗敛了不豫之色,摆手令宫人不必传报,抬脚入殿,欲神色如常地近前给母后请安,然才向里走了几步,忽走踢到一软绵绵肉墩墩的物事,那物事吃痛跳起,“喵”的一声,乌漆麻黑地从他眼前掠过,在半空中朝他瞪开了一双金灿灿的眼,眸光相当不满不善。
皇帝登时僵站在那里,一时连向母后行礼都忘了。
……猫……猫……猫……猫……猫……
太后听见“喵”的一声,抬眼看见皇帝僵站在隔扇外不动,疑惑问道:“既来了,怎么不过来说说话,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陆惠妃立起身迎驾,窗下的两个人,原本专注无比,听见太后的话,方知圣驾至,温蘅起身屈膝微福,稚芙则恭恭谨谨地行了跪拜大礼,小脸端凝认真道:“陆稚芙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定了定神,令稚芙起身,正要往里走,又见那只油光水亮的黑毛大肥猫,迈着猫步,从墙角溜达至稚芙脚边,轻蹭着她的绣鞋。
稚芙知道猫猫这是要抱了,遂伸出两只小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弯身将猫猫抱个满怀,她圈着肥嘟嘟的一团,见圣上盯着她的猫看,奶声奶气道:“陛下,这是稚芙的猫,叫雷雷。”
她见陛下盯看地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遂要抱着猫近前,让陛下瞧得仔细些,太后想起来皇儿是不喜欢猫的,看皇儿见猫近前,脸皮子都有点发僵了,笑着道:“稚芙,陛下不喜欢猫,把猫放出殿玩吧。”
陆惠妃跟着接道:“芙儿,快把猫送出去。”
稚芙乖巧地“是”了一声,抱着猫向外走去,温蘅听见太后这话,则暗暗惊讶,圣上不喜欢猫?那去年夏天,在紫宸宫南薰馆,他几次夜至,给野猫喂食、夸猫儿可爱做什么?他还抱着猫进屋,让她摸一摸呢……
温蘅想了一瞬,心里明白过来,皇帝看她无声地看了过来,默默地别过脸去,攥拳清咳一声,走至母后面前请安,稚芙将猫抱到殿外,又走转回来,继续黏着温蘅。
皇帝在旁听着瞧着,见这稚芙,起先还是老老实实地习练写字,学了好一阵后,孩子心性上来,失了耐性,便眼瞅着温蘅微微显怀的腹部,伸手轻轻地摸了一摸。
皇帝看得眼热,身为九五至尊的他,忽地十分羡慕一个稚龄小女孩,他也想光明正大地摸上一摸,同她未出世的孩儿,亲近亲近……
稚芙这般轻轻摸了下,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好似怕惊了温蘅腹中的婴儿,轻声问道:“公主殿下,他|她多大了呀?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温蘅柔声道:“三个多月了。”
皇帝心道:四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