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愤怒和怨毒让脸扭曲得狰狞残暴,宛若一头丑陋的怪物趴在仙女的床侧。
斯普诺斯情绪转变很快,他可怜的灵魂时常被撕裂着,在各种情感中跳跃。
脸颊依偎地靠在安妮斯朵拉的怀里,如同重回母亲怀抱般的安心,迷茫的视线仿佛刚从世界初生,对一切都茫然不解。
“我们的王子长大了,他和你一样美丽,不!安妮斯朵拉,我可爱的王后,我唯一的爱人,我要自私地说一句,请原谅我,他生得比你还要美丽,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天使。”
他似一个老父亲不停地絮叨,对一具永远无法回应他的尸体,倾诉胸腔内潜藏已久的感情。
“他一天天长大,亲爱的,我真怕他某一天会远离我,我已经失去了你,再不能失去我们的西蒙。”
“所以…”
他闭上眼,身体蜷缩进安妮斯朵拉的怀中,像个婴儿。
“你会理解我的,只有你会理解我。”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是你那可怕的诅咒改变这一切,我的西蒙已经是我唯一的太阳,无论他想要什么,亲爱的,我都可以给他。”
他脑中回想初遇安妮斯朵拉的那天,爱情的甜蜜便在胸腔内长久停留,再也没有散去,直到安妮斯朵拉重病,即将死去时,绝望才撕开他的胸膛,霸道地占领他可怜的心脏,再也不肯让任何情绪驻足那里。
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温柔可爱是一只娇弱小猫般的嗓音,因重病形销骨立的手指,攀在他手臂上,用沙哑干涩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恳求一定要答应她临死前一点卑微的请求。
如此爱她,此刻更是痛彻心扉的斯普诺斯怎么舍得不答应呢?他甚至发了誓言,绝不能违背的誓言。
他听见他可人儿的王后说道『自我死后,你若是再娶第二位王后,她必须有着和我一样的金发,且生得要比我更加美丽,不然绝不许你王位身旁再有任何人存在,也绝不许你再和任何人躺在床榻上。』
话落,安妮斯朵拉的身体便无力地摔在床铺中,而斯普诺斯疯了似的找遍全国,也再未见到第二位金发之人,直到他的王子长大。
5局外人阿斯莫德
地狱在哪里呢?
广泛来看它应该在黑暗、阴冷、潮湿,寄宿无数丑恶虫子的地下,燃着烈火,冒着岩浆,终年不散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那里生活着许多一直觊觎人类灵魂的恶魔。
他们互相敌视,又相互吸引,充斥着不被压制的各种欲望,并跪倒在欲望之下,以勾引出人类心底最卑劣妄念的灵魂而食。
可若真看见地狱,便又觉得那里只是一场滑稽无聊的闹剧,真正的地狱在人的心中。
回到皇城后,阿斯莫德销声匿迹似的再没跳出来,他在中心城有一座庄园,以往他就住在庄园内,需要的时候才会离开。
今日他收到国王的召令,叫他商讨事宜,他坐上马车闭目凝神,他很喜欢皇城内的气味,最原始的恶欲弥散在皇城每个角落。
他没有急着去见那位无聊的国王,而是漫无目的游走,周围护卫的骑士对他视而不见,阿斯莫德一路走到黄金宫附近。
这里开满鲜花,柔嫩的草叶散发植物的清香,鸟鸣声悦耳动听,时常能看见它们振翅而飞胖嘟嘟的身影,每当阳光洒落黄金宫,它便会绽放万顷光芒,犹如新生的太阳。
阿斯莫德注视紧闭的大门,整理领带,上前敲击大门,里面传来清脆的年轻嗓音。
“滚!”
阿斯莫德苦恼地皱起眉,很无奈的模样,“亲爱的殿下,您对我的态度总是这般恶劣。”
西蒙对他再熟悉不过,只有阿斯莫德来到这里会虚假地敲门,做出彬彬有礼的恶心姿态。
“你这烦人的狗,又要来传达主人的什么旨意?”黑暗中,西蒙只用羊毛毯挡住下身,靠着蓬松的百合刺绣软枕,数着那些穗子。
他在数着时间静待流逝,被阿斯莫德打扰,反倒想起这个讨厌的家伙,在他的探查中,正是在天启之日后出现的。
阿斯莫德趴在门上,想从门缝窥探西蒙,“别这么说,我的殿下,这里哪有什么人是比得上您的,面对国王的召令,我可是先来到了您这。”
“我想国王叫我来,应该是为了您即将到来的诞辰。”
“你又想搞什么把戏?”西蒙问。
“以往都是国王的要求,我怎忍心苛待为难您呢?”阿斯莫德俯身,并不在意西蒙能否看见他的行礼。
“这次的诞辰您想怎么举办,我决定听取您的意见,以往让亲爱的殿下,穿上华丽的衣服坐在花车上,供民众欣赏,抑或将您摆放在最高之塔的塔顶,使您的美丽被所有人注视,这是多么侮辱您的做法。”
阿斯莫德低声笑了起来,眉眼眯起,透露出温顺的倦意。
西蒙探出脚趾,踩在地板上,羊毛毯裹住身体,他脚步无声,打开门光芒倾泻让他眯起眼睛,凝视阿斯莫德那张诡谲的脸,“最好的节目该是王之殇最后一幕,将国王悬吊在城门前,用烈火活活烧死,请平民品尝。”
阿斯莫德眨眼,若有所指道,“殿下,这哪里还需要我去做?愿为您付出一切的剑,您已经有了,这最后一幕,恐怕需要您亲自来演。”
他望着西蒙苍白的身体,几乎撑破皮肤的肋骨,摇头叹息,“殿下,您会是这座皇城未来的王,皇冠加冕,烈火熊熊燃烧,狂笑声在苍穹之上总不终止,这就是您最好的诞辰之礼。”
他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瞳,笑着感叹,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声音微不可闻,“你一定是我最好的作品。”
抚摸嘴唇,光中的王子,年少英俊,背后似有天使的羽翼展开,只有阿斯莫德清楚,他是注定扑向荆棘,用生命引吭高歌的荆棘鸟。
一生只为找到那株让自己惨死的荆棘。
“殿下,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祝你好运。”
阿斯莫德拉过西蒙的手,放在唇下亲吻,他像是演奏会落幕后,从容离去的指挥家,优雅地离开舞台。
赶到国王大殿后,守门人诺瓦向阿斯莫德行礼,“侯爵阁下。”
他打开门,“陛下等了您许久了,殿下回来后陛下心情一直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