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看到她这个“别具一格”手机布袋,失笑:“天。许知敏,你要把我笑死啊!手机就是要来用的,你把它藏成这个样子。而且,现在谁会用这么土的布袋来装手机。快快快,扔掉!”
许知敏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哼:“不识货的家伙。你信不信,我这个袋子到外面一卖,没准人家开价要几十上百的。”
“那是我等着!”梁雪不停地嗤嗤笑。
没料到,真来了个时髦的姑娘,瞟见许知敏手里的袋子,惊喜地叫道:“诶,你这手机袋子好别致,在哪里买的?”
喝水的梁雪一口噎住,喷。
许知敏差点笑岔气。
那姑娘疑惑地望望她们两个,在她们对面的空位子坐了下来。
上车的时候,两人就发现对坐的两个位子空着。对望一眼。梁雪清清嗓子,快言快语道:“我们原以为那是没人坐的。”
“哦。”陌生的姑娘有两条柳叶的细眉,一双精致的水剪眼,就是脸上的粉黛些微重了些。她对着梁雪二人点点头:“这两个位子是我和我哥的。你们没看见我们过来,是因为我和我哥在卧车厢又订了个下铺位。这趟列车明晨才能抵达R市的终点站。晚上需要睡觉休息,白天想多点人聊天解闷。所以买了座位票加卧铺票。我叫莫茹燕。你们呢?”
听到姓莫的姑娘这番“挥金如土乃理所当然”的论调,许知敏和梁雪一下子全没了与其攀谈的兴致。迫于礼节,梁雪低声介绍:“我是梁雪。她叫做许知敏。”
“知敏?”莫茹燕咦了声,“这名字挺特别的。”
“谢谢。”许知敏不卑不亢地应道,望向了窗外。此时列车出了小城,穿梭在青山田野之间,弥散的泥土气息洗去了城市旅人们心中的尘嚣。视野即刻明亮起来。喜欢心无旁骛,这么静静地享受大自然的安宁。不过,人只要处在社会中,哪怕只是呆在小小的火车厢,都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果然,莫茹燕第一个出声“批评”她:“我说梁雪,你这朋友怎么这么不爱说话。这可不好!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俩都是大一的新生。大学校园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你们进了大学就明白了,只有学习好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学会与人交往。”
莫茹燕的高谈阔论,吸引了周旁不少听众。一位大叔兴致勃勃地插话:“我说小姑娘,你应该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吧。”
莫茹燕谦虚地答:“大三的。XX商学院。”
梁雪私底拉了拉许知敏的手:“我要去洗手间,一块去吗?”
“好。”许知敏慧黠地一笑。
遂之两人走到铁皮厢与铁皮厢交接的空地。瞅了瞅四周无人,梁雪嗷地大吼一声,举起双拳抡击空气:“天啊。许知敏,一想到这人还是我同一所大学的师姐,我就想呕!”
“人家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许知敏平静地答。
“诶?我说许知敏,你知道人家说你坏话。你还不声不吭地任人欺负啊!”
“我有说任她诽谤我吗?”
梁雪眨眨眼,定定地看着好友:“你有主意?”
“把耳朵凑过来。”许知敏“坏坏”地勾起指头。
耳语了一番后,梁雪捂着耳朵惊愕地看看好友:“你这招,毒啊。”
“不。这叫知错就改。”许知敏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她不是批评她不爱说话吗?她是好学生,懂得知错就改,顺她的意思好好地“说”给她听。
两人回到位子上。
莫茹燕叽里呱啦说了有一个钟,感到口干了,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搜出一瓶怡宝矿泉水。拧开瓶盖,瓶口碰到唇,突然发现对面的两个人目光古怪地盯着她左边的袖口看。放下瓶子,她仔细查看,袖口没有任何污损。望去,许知敏和梁雪两人脑袋已是碰在了一起,间中转头瞟瞟她的袖口。莫茹燕听不清她们两个叽咕些啥。心里却慌张了。她是个注重妆扮的姑娘,于是抓起皮包匆匆走到洗手间。经再三检视,袖口无恙,全身衣物完好。回来,见着那两个人已是笑成一团。
许知敏视线扫过她左臂卷起的袖口,面向梁雪露出微笑。
莫茹燕料定,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大一新生肯定私下说着她的坏话。压抑下怒火,她挤出一丝笑:“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好笑的事情?也说给我听听吧。”
梁雪摇摇头:“只不过旁坐的大叔给我们说了个笑话。你问大叔吧。”
大叔抖抖手中的报纸,一脸不解地抬起头:“你说那笑话啊,在这。你要不要看看?”
莫茹燕一口气堵在了胸处,脸涨得通红。眼看两个新生还在叽叽咕咕,她将皮包甩落在台上。砰的巨响,惊动了四周所有人。她的名牌大学生优雅的形象损得一干二净。
梁雪在心底吹起了口哨。许知敏挑挑眉:这人把自己吹得好像混了多少年的社会,却连社会里最基本的条规都不知道。人,坐下来少不了说别人的悄悄话;而站得起来,就不要怕背后被人说了多少坏话。她们两个压根没在这里说过莫茹燕半句坏话,不过是制造一种气氛让她误以为是。只要是真正经受过社会洗礼的人,怎么会因半点风吹草动就任性恼火。可见,这人并不如嘴巴上说得那般沉稳。
莫茹燕羞恼地拉开皮包,拿出手机对着喊:“郭烨南,你这死猪睡够了没有。我快死了你都不知道!”接着趴在桌上,两手盖住了整张脸。
一刻静默。每个人都在猜:郭烨南是莫茹燕的什么人?是和莫茹燕一起上火车的哥哥吗?那为什么两人不同姓氏?远房兄妹?
琢磨不透。而不管郭烨南是什么人,聪明人就该置身事外。大伙儿转回头,各做各的事。
梁雪和许知敏自认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场游戏而已,输家莫茹燕输不起就在闹脾性,可笑。拿了一本《读者》,两人一起静默地翻阅。
将近半个钟后,众望的郭烨南总算是慢悠悠地从车厢一头走了过来。这是个戴着银边眼镜的俊小伙子。头发蓬松松的,有点长,极像是《冬季恋歌》里的男主角发型。暗条纹的白衬衫领子半边翘着,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搔着头,完全是刚睡醒的模样。
“怎么了?”他拍拍莫茹燕的肩。
莫茹燕跳起,拉住他的手:“哥。”
他挣开她握得死紧的手,扶扶镜片打量她:“我看你挺好的啊。哪里要死了。”
“哥!”
“别叫我‘哥’。都说了,你若要死了,我也不会给你做人工呼吸。”
“你这是想要做医生的人的话吗!小心我投诉到姨妈那里去。”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是个有本事的医生,就不会在病人死到临头做人工呼吸。知道什么叫防患于未然吗?”
莫茹燕甩甩手:“知道说不过你。快帮我看看,我的手有没有事?”
他扶起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道:“没事啊。”
莫茹燕一把揪住他的衣口,拉下他的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郭烨南听完她的诉苦,用手指头搔了搔耳朵,然后忽然一转头,望向对坐的两人。
许知敏只觉那两片薄薄的镜片根本盖不住此人锋利的光芒。沉住气,保持姿势,专注于眼前的书。她没做亏心事,何必答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