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认错的。”沈母摇摇头,语气平缓:“阿姨我教书教了这么些年,很多东西见过一眼就能记住,虽然我现在已经老眼昏花,但记忆力还没出问题。孩子,你凑近些,让阿姨好好看看你。”

沈栀清鼻尖一酸,点点头,又凑近了些。

沈母干瘪的手抚上她白嫩的脸庞,手上薄茧的触感有些粗糙,但沈栀清却没有半分反感,只希望这一刻能够就这么永远持续下去。

捧着沈栀清的脸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沈母呵呵笑出声来:

“果然,我没认错。孩子,你是不是余江市第一医院沈老头的那个干女儿?”

沈老头?沈栀清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原来是她在余江资助的那位沈姓老人。

见沈栀清有些错愕,沈母笑着解释道:

“之前我和沈老头是医院的病友,沈老头给我看过你们两个合照。他老是在我们病友之间提起你呢。”

“我记得沈老头说过他之前其实有个儿子,只可惜走得早。其实我之前除了婉江,还有一个女儿,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可惜我和沈老头一样,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沈母说这些的时候,眼神中尽是掩藏不住的忧伤。

她拉着沈栀清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跟她讲述着她大女儿的故事:

“我的大女儿叫沈婉清,跟你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我这大女儿小时候淘气得很,莽莽撞撞的,今天爬树弄烂了衣裳,明天又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叫去学校。”

“但婉清她打心底里是个好姑娘,爬树是为了救被困在树上的小猫,打架是为了帮被霸凌的同学出气。”

“后来婉清说自己一个人太孤单,我的丈夫就从自己单位的退休警犬里领养了一只德牧犬同她作伴。”

“再后来,婉江出生,我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了照顾婉江身上,我丈夫也因为警局事务繁多很少顾得上家里的事情。那段时间婉清无人照料,于是意外发生了。”

“那天婉清一个人牵着汪汪出来溜圈,却被该死的人贩子盯上,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的婉清拐走了,汪汪也当街被人乱棍打死。”

沈母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心电图的波动也开始变得剧烈。

沈栀清眼中含着泪,安抚母亲平复下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沈母的心情终于平复,又开始缓缓道来:

“婉清被拐走的那几个月里,我每天茶不思饭不想,日日都在悔恨那天为什么我要让婉清带着汪汪出去。”

“好在后来老天有眼,让婉清回到了我的身边,婉清是个优秀又争气的好孩子,考上了我们市最好的大学,找了个优秀的男朋友,身边还有一群好朋友,对我们孝顺和婉江的关系也好……”

沈母拉着沈栀清的手,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关于沈栀清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回忆到最后,她的目光渐渐失去了光亮:

“可是再后来啊,我的丈夫离世了,这个自私鬼,居然在一年之后把婉清也带走了。”

“从前我也总是和婉江讲这些,可后来我再不敢在婉江面前再提起这些,她接受不了自己姐姐的死亡,每当我把她的名字错叫成婉清,她虽然表面不说什么,可总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沈母说着说着,眼角竟不知不觉地落下了一滴泪水。

她偷偷用手抹去了留下的泪水,声音哽咽:“小姑娘,不和你说这么多了。我太累了,想休息了。”

“对了,你中午吃饭了吗?那边有婉江给我熬的鲫鱼汤,饿了的话,就喝点吧。”

沈栀清抿着嘴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您。”

兴许是生病了的缘故,沈母的精力也早已大不如前了,不过刚刚睡醒,如今却又困了。

见母亲睡着了,沈栀清走到桌边,默默打开盛装着鲫鱼汤的饭盒。

一瞬间,鲜香的气味四溢,还是儿时的那股味道。

看着眼前乳白色的鲫鱼汤,回忆起母亲刚刚所说的一切,沈栀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落下。

“妈妈,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擦干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刚想拿起勺子舀起一口白汤,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呵斥:

“你干什么!”

刚从护士站回来的沈婉江,看见沈栀清拿着勺子,不知道在对自己母亲的吃食做些什么。

她赶紧上前夺走饭盒,将所有的鲫鱼汤都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沈栀清垂眸看着被全部倒进垃圾桶的鲫鱼汤,心中有万般委屈哽咽在喉头。

“沈栀清,你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沈栀清看着沈婉江应激愤怒的样子,攥紧双手,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婉江,你母亲现在睡着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不要打扰她。”

*

医院廊道,无人处

沈栀清看向沈婉江,率先开口:“沈婉江同学,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沈栀清了解她妹妹的性格,无论怎样,她的妹妹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如此刻薄,沈婉江变成这个样子,其中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人情。

沈婉江双眼猩红地看着沈栀清,她今天脸上没有带妆,眼下还有很重的黑眼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沈栀清姐姐,我承认我现在和祁总的关系让你有危机感了,但我们两个真的没有什么。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母亲好不好?”

沈栀清的眉头微蹙,她始终想不明白沈婉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误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