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乖巧的窝在那人手臂,随着修长白皙的手抚摸,打起了小呼噜,里面坐的人“嗯”了一声。

梨园名角儿白卿之,三年前出现在北平,一曲惊人,不知有多少看客为他疯狂,梨园的门票也炒出了天价,白卿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短短三年便只身挤进北平富豪权贵的圈子,成了“自己人”。

“后日,警察局局长辛才良,金银银行的何弘扬,还有丁家那个丁俊明都会到场。”黄包车夫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乐呵呵的笑着,但声音里不伐咬牙切齿的疑惑:“其他人好说,就这个丁俊明。嘿,简直见了鬼了!每次我们一眼抓到点儿他什么把柄,他丁俊明就能跟开了天眼似的把自己摘出去,难不成……还真是我们误会人了不成?”

白卿之垂着眼,捏了捏白猫儿的小耳朵,轻笑:“不急……”

……

丁公馆。

丁俊明大半夜的从姨太太床上爬起来,接了一通电话。

“你说什么?嘉豪把唐棠推江里去了?”丁俊明穿着睡衣,眸中闪过莫名的意味:“人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丁俊明眸中闪过一丝可惜:“没出什么事就行……小孩子打打闹闹没了分寸,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儿,就让他们一起回来吧,丁某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子女,有劳费心。”

他将电话挂了,正好看见大儿子下楼来,阴狠的表情一变,慈父般道:“嘉熙,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丁嘉熙穿着丝绸睡衣,长得清秀,一身书卷气和矜贵的气质给他的相貌添了不少的分数。

“父亲,谁来的电话?”他下楼,答非所问。

“没事,”丁俊明慈父一样,叹气:“嘉豪这孩子和唐棠打闹,不小心把人推下江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他轻描淡写几句,就将一场谋杀说成了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打闹,可谓狠毒。

丁嘉熙也诧异,忧心:“二弟怎么能这么顽皮?儿子说句不该说的,姨娘实在太过宠爱二弟了,这样迟早会出事儿的。”

心里却骂了一句丁嘉豪蠢笨如猪,尽然连一个孩子都收拾不住!

他原先的打算是想等着借刀杀人,然后他这个做大哥哥的,在为可怜的弟弟寻找证据,大义灭亲,将在他母亲怀孕期间插足的歌女和他生的那个蠢货一起送进监狱。

这样既落下一个好名声,还能让丁家就剩他一个正当壮年的儿子,可谁想到丁嘉豪这么没用!

该死的蠢猪!

丁俊明眸色微闪,似乎也觉得自己那位三姨太最近是有些失了分寸。他不想在儿子面前提起这些个东西,慈父一般温和:“不说这个,后天北平权贵富商给顾大帅接风,父亲正好带你去见见世面。”

他骄傲的看着这个帮他度过好几次难关,并且有勇有谋的儿子:“我儿才华横溢,定能一飞冲天。”

丁嘉熙也被激起熊熊野心,上辈子丁家因为掺和了一件事儿被查了出来,导致家财尽数被封,丁俊明也死在了监狱,丁嘉豪没了依仗,被他欺负过的人失手打死了,他也因为被娇惯的没有一点儿能力,穷困潦倒过了好几年,最后吸食福寿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乞丐一样倒在一家洋行门口,所有人厌恶的看着他,那时候有一辆车行来,下车的竟然是唐棠那个贱种!

他烂泥一样靠在墙边,紧盯着洋行的那些穿着西装的人恭敬又献媚地叫他唐医生,才知道唐棠这几年毕业后跟着一个外国老师学了很多西医,是圣仁医院外科的一把手,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富商想要结识他,为的就是以后有个保障。

呵……谁能想到呢,临了临了,丁家混的最好、最出息的竟然是那个在家里是透明人的正室小公子。

后来……丁嘉熙死了,死在寒冷的冬天,可他又活了,重生在了小时候发高热的那年,他激动的不行,先是利用年纪的优势给自己弄出个神童的名声,在溺宠丁嘉豪那个小贱种,把他喂成一个脑满肠肥不堪大用的胖子,挑拨他去欺负唐棠,动辄打骂,让前世明亮如星的人变得懦弱不堪。

他想重活一辈子是老天给他的恩赐,这次他丁嘉熙要踩着所有人,爬上那权利的顶峰!

可没想到第二天,他熊熊的野心瞬间犹如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被冷水“刺啦……”一声浇灭了。

羹匙“啪”地掉进鸡汤,溅起了汁水,丁嘉熙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丁俊明:“父亲,您说什么?明天的宴会要让唐棠带我去吗?”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矜持有礼的说:“不是我不信任小弟,只是……”他有些为难:“明天这么大的宴会,我实在是怕小弟不适应。”

丁嘉熙叹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么多权贵富商,如果丁家丢了颜面,可就不好看了。”

旁边坐着的女人也起身给丁俊明盛了一碗鸡汤,她一身端庄的旗袍,温柔似水:“是啊老爷,小公子年纪还小,怎能担当如此大任呢。”

另一面坐着的女人长相艳丽,妆容也很深,她眼睛一转,拉了拉旁边就知道吃东西的丁嘉豪,给丁俊明飞了个媚眼:“哎呀,老爷您让小少爷去,还不如让我们嘉豪去呢,学校里的老师都说啦,我们嘉豪呀,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丁嘉豪的汤差点洒了,连忙追过去嘬了一大口,嚷嚷:“哎哎哎娘,你别拉着我,我胳膊疼着呢。”他用力瞪了一眼默默吃饭的唐棠,哼哼唧唧:“都怪你,一点儿兄弟情都不顾,我不就跟你闹着玩儿嘛,用得着让那些警察帮你欺负人?”

他端着一碗汤,颠倒是非的说完,便挺起肥硕的胸膛,一脸得意的等着父亲斥责唐棠,可他没看到,丁俊明脸色越听越黑,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连汤带碗扔了出去,“砰”地砸在了丁嘉豪的头上。

“啊!!”

丁嘉豪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旁边的三姨太也吓得要死,连忙用手帕给儿子擦拭,声音尖细:“老爷!您,您这是干嘛呀。”

“你还有脸问!!”丁俊明一拍桌子,怒吼一声:“你的好儿子,昨天晚上把他亲弟弟推到江里,这事儿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我们丁家的吗?”

三姨太不敢说话了,丁嘉豪也缩起了脖子,不敢在做争吵。

丁俊明气的差点咬碎了牙,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蠢货竟然让这么多人看见了,封口都不好封:“行了,都别争了,明天的宴会我带唐棠去。”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小儿子,“饶蓉,你去给叫裁缝给他做几身衣服,在买一套成衣。”

林饶蓉笑着应下:“好。”

“父亲,”丁嘉熙不慌不忙的用餐巾擦了擦嘴,体贴的说:“我也跟您去吧,小弟还小,万一冲撞到贵人就不美了,有我帮忙照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您也能放心。”

丁俊明本来就不甘心放弃给儿子铺路的机会,听到这话,左右心思一下,就点头答应了,还好一番夸赞丁嘉熙这个做哥哥的懂事。

气的三姨太把帕子捏的扭在一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就知道吃吃吃的蠢货儿子。

坐在最角落里唐棠端着白碗,嘴巴挨着碗延儿,轻嘬一口美味的鸡汤,美滋滋的咽下去,在偷偷看了看这场大戏,特别下饭。

最后这顿午饭谁都没吃消停,草草几口便停住筷子,只有唐棠吃的肚子溜圆,舒服极了。

……

第二天,宴会。

大厅富丽堂皇,身穿西服洋装,长衫旗袍的男男女女各自端着酒杯谈笑风生,这些人群里面不伐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角落里坐着一队身穿黑白制服的乐队,他们拉着小提琴,吹着萨克斯,悠悠扬扬的曲调不吵闹,听着就顺耳。

丁俊明一身规矩的条纹西装,带着两个儿子入场的时候,还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呢,是因为丁家本来在唐夫人死后就有落败的趋势,但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运势变得极好,几乎做什么什么赚。

二呢,就是这两天丁俊明二儿子把小儿子推江里的风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