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屈膝跪在地上,把手里的小瓷瓶递给誉王:“殿下,属下托司礼监的人去向皇上禀报,皇上说您明日大婚,让下官先以处理王府的内务为重。至于王府的其他事宜,暂时不必向他奏报。”
“下官又将您的令牌递给司礼监的人,劳烦公公再次去向皇上传话,说是有王府的要事禀报。”
说到这里,詹事小心翼翼地看了誉王一眼,继续说道:“司礼监的人瞥见令牌,让下官别白费工夫了,不说下官今儿个见不着皇上,就……就算是殿下亲自去了,也未必能见到皇上。”
“这东西是娘娘保命用的,下官不敢随意托付宫人转交给娘娘,只得回来找您另外想一个法子。”
詹事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透露出靖安帝对凌贵妃和誉王的提防与厌弃,因此靖安帝不愿意见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在未曾收到宫里传来的信之前,誉王从凌夫人嘴里得来的信息,就能推测出母妃的顾虑:他们母子不能再招靖安帝厌弃了。
等他收到宫里的来信时,母妃的那一份顾虑,变得更深重了一些。为了打消靖安帝对他们母子的猜疑之心,母妃甚至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虽说他早就知道他们母子的处境严峻,已经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通向高位上的路,会泼洒着母妃的鲜血。
靖安帝再如何仁德宽容,终究是一个帝王。
一个帝王为了巩固他的皇权,妻儿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母妃死了,靖安帝也只会认为母妃是为了让他留在京城,才服毒自尽。
果然,詹事的话,彻底印证了他的猜测。
誉王搭在扶椅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狰狞,他“腾”地站起身,从詹事手里拿过小瓷瓶,大步流星地出府,策马往皇宫而去。
他们母子之所以争夺皇位,是为了能够活下来。若是为了这个皇位,对母妃的生死置之不理,就算将来抢来了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义?
母妃为了他,甘愿舍弃性命。
那他,又如何能对母妃的死,无动于衷呢?
詹事想要追过去,却瞥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几封信,以及一张对半折叠的宣纸,立时收住了脚步。
他拿起几封信,单单是看着每一封信的信封上的名讳,便令他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当他看完那张折叠的宣纸时,心中更是一阵地动山摇。
詹事来不及平复情绪,便急匆匆地出府。
第548章 失望
誉王抵达宫门口时,距离翻身下马,恰好看到宫门口的御前侍卫。
不等他走过去,御前侍卫却朝他走了过来。
御前侍卫向誉王行了礼,略带深意地说道:“殿下,卑职听闻您府上的詹事,方才来过一趟,皇上拒绝他觐见的请求。这一会功夫,您又来求见皇上,只怕不仅见不着皇上,还会令皇上龙颜大怒。”
誉王直言不讳:“劳烦金大人代我向父皇禀明情况,母妃如今病重垂危,还望他准许我进宫给母妃送药。”
御前侍卫见誉王执意要面见靖安帝,便转身去太极殿替誉王通传。
一刻钟后,御前侍卫抵达太极殿,站在殿外向靖安帝禀报:“皇上,贵妃娘娘病重垂危,誉王在宫门求见,恳请您准许他入宫给贵妃娘娘送药。”
靖安帝此刻正在太极殿与三皇子探讨政务,商讨着大周经历连年战争,应该如何治理。
三皇子回的是:“父皇,儿臣以为应当奉行无为而治,不争而胜的治国之道。以无为来谋求百姓的稳定,以不争来定社稷的根基。”
“战乱之后,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减轻赋税徭役,促进人口和经济的恢复。等到大周恢复国力,变得繁荣强盛之后,再以外儒内法的理念来治国,以仁政德治赢得民心,强而有力的律法维持一个国家的秩序。”
靖安帝听到三皇子的回答时,不由得微微晃神,想起当初赵颐争夺国公府的爵位时,便是用的“无为而为,不争而争”的手段。
他正要细问的时候,就听到御前侍卫通传的话,顿时眉头紧皱,眼里浮现出了不悦之色。这对母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折腾,令他愈发心生厌烦。
凌贵妃病倒的时候,他就在延祥宫,太医已经为她诊治过,早已确认凌贵妃并无大碍,何来的病重垂危?
靖安帝的第一个念头是凌贵妃的计谋没有得逞,便让誉王进宫与她另作谋划。
“知道了,朕待会派太医去给凌贵妃诊治,你让誉王回府安心筹措明日大婚的事宜。”靖安帝吩咐一旁伺候的内侍:“你去请太医给凌贵妃诊治。”
“父皇,皇兄行事向来稳重,从来不曾落人口舌,他说娘娘病重,想必娘娘是真的病况严重。”三皇子放下手里的奏疏,劝说道:“您就让皇兄去见娘娘一面,好让皇兄明日安心成亲。若是娘娘真有好歹,就怕皇兄与您……”
话说到这里,三皇子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靖安帝岂会不知道三皇子的未尽之言?
可誉王早已与他离心,父子之间有了隔阂。
若是与他同心同德,又何至于有今日这一出?
“整个京城除了顾长生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郎中医术比得过太医。倘若连太医都治不好,那誉王送来的药就更不管用。”靖安帝的话虽是这般说的,但到底是顾念着最后一丝情分,又对内侍说了一句:“若是凌贵妃病况严重,你便去请誉王去一趟延祥宫。”
三皇子闻言,眼睫微微垂了下去,遮掩住眼底的神色。
“奴婢领命。”内侍匆匆离去,几刻钟之后,回来复命:“皇上,贵妃娘娘一切安好,并无大恙。”
靖安帝眼底透着浓重的失望之色,对满殿的宫人说道:“但凡没有涉及到宫闱与生死大事,延祥宫的一应事宜,不必传到朕这儿来。”
宫人齐刷刷跪下:“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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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王一动不动地站在宫门口,等待着御前侍卫过来回话。他等了将近三刻钟,方才等来了御前侍卫。
“殿下,皇上让您回府筹备大婚事宜,至于贵妃娘娘那儿,他会派太医去救治。”御前侍卫临走之前,将靖安帝拒绝誉王进宫的根源说了出来:“皇上今日去了一趟延祥宫,派人传过太医给贵妃娘娘诊治,太医说贵妃娘娘是食物所伤,并无大碍。”
“您心里惦记着贵妃娘娘的安危,大可继续在这儿等着。卑职来给您回话之前,皇上身边的内侍已经去请太医给贵妃娘娘诊病。若是贵妃娘娘的病况严重,那内侍会来请您去延祥宫。”
誉王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攥紧手心里的小瓷瓶,似乎有话要对御前侍卫说。
御前侍卫扫了一眼誉王攥紧的拳头,先一步说道:“三皇子住进了太极殿,这是所有皇子从未有过的殊荣。您应当知道世态炎凉,不少宫人向三皇子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