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阳候府出来许久后,贺文茵也仍是?愣愣,不曾回神。
……今日大夫人态度,摆明了那?话便?是?真的。
她从来都知道些什么大抵还知道的不少?,知道真正?想害李夫人的不是?她姨娘,甚至知道幕后黑手?是?何人物。
于是?哪怕知晓这大抵只是?幻想,她便?忍不住去想,若她没有什么都不说,而是?做了什么……
那?姨娘是?不是?就?还在?
她是?不是?便?不必那?般死去,是?不是?便?能?好好活到现在?
可大夫人在她幼时病着昏着时来看她,听她喊姨娘,会叹息着默默把她抱到怀中哄上一天?一夜。
大夫人为她挡掉过很多次平阳候的造访,给?她行过很多方便?,送过不少?寻常用的物件。
这些却也都不是?假的。
即使?知道这对大夫人来说大抵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贺文茵也仍牢牢记着,时常感激着。
……那?串佛珠,是?她认识谢澜前便?开始厚着脸皮托,前些日子才好不容易托京中首饰铺子的人寻得的。本想着做年?礼赠给?她,以稍稍答谢这些年?恩情。
愣愣望向手?上刻着鸾凤和鸣的镯子,只觉着好似周遭事物统统变得模糊陌生,她飘忽晃着,险些直直迎面撞上个马车。
可她却半分不曾察觉。
便?是?月疏雨眠在她身后的呼喊声,竟也朦胧得好似在梦里一般。
……她从前在府里,一直觉得,除去月疏雨眠,她唯一能?稍稍信任些的人便?是?大夫人了。
如今,她大抵才明白。
这人对她的好,大抵只是?出自说不清道不明的,些许的愧疚与怜悯。
……可她分明也只是?,审时度势,保全自己罢了。
她什么都没做错。
见她好似彻底没了魂的模样,月疏在一旁焦急唤她,“……姑娘?无事吧姑娘?”
贺文茵只没听到一般,目光怔怔着轻轻念叨,“无事……让我自个儿待一阵罢?”
半是?气愤半是?无奈地看着那?个说完话自顾自飘忽走掉的青色纤瘦背影,月疏急得跺脚,近乎想立即跑过去伸手?拽她。
她家?姑娘哪哪都好,但偏生就?是?性子太?较真太?好,别人对她稍好一些她都狠不能?将心?肝肺掏过去作回报了。
“……让姑娘静静罢。左右有暗卫跟着的。”雨眠一拽她,摇摇头瞧着那?飘飘衣角,只低低道,
“你我现下……大抵也帮不了姑娘什么。”
于是?贺文茵便?开始在玄武大街上漫无目的乱转。
将近年?关,今日又是?赶集日,纵使?日头已然落下,玄武大街也仍是?是?热闹得可怕。她慢吞吞走在街边,耳边满是?喧嚣的人声与时不时炸开的烟火声。
而后,眼前有忽亮忽暗的花火炸开,或是?忽地有什么绚烂的玩意划过漆黑夜幕她听见惊叫声与欢呼声接连响起,听到呼朋唤友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而她只觉着无甚意趣。
不知道晃了多久,街边灯火也不曾稍稍暗一些,反倒越来越亮,人群越来越多,周遭声音愈发响得可怕。
忽地,她便?发觉自己被一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
“……啊。”
直至那?东西开始吱哇叫唤,贺文茵方才迟钝低头。
忽亮忽暗里,她只能?瞧清是?一个大抵三四岁小姑娘,瞧着大抵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却被收拾得一丝不苟估计是?瞧着烟火太?过兴奋,方才乱跑撞到了她。
“啊……对不住大姐姐!”见她模样,女孩忙低着头摆摆手?。
而贺文茵摸摸她头,轻声低语,“无事。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呀,我同我娘亲来的。”女孩扬起头来,嘿嘿一笑,不解问道,“要过年?啦,大姐姐怎么是?一个人?大姐姐的娘亲是?在家?吗?”
便?是?此时,她余光瞥见一妇人匆匆跑了过来。
大抵是?见她穿着,心?知不可能?是?寻常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她忙将小女孩整个人护在身后,又尴尬笑笑,“家?中孩子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这……”
目光迟迟望向妇人与小女孩交握的手?,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贺文茵许久后方才一垂眸,低声道,
“……无事的。”
于是?那?妇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似的一叹,忙朝她行礼后牵着女儿匆匆走了,时不时带着担忧模样地数落两句,揉揉女孩撞到的脑袋。
而女孩不好意思笑笑,低低拽着娘亲袖口,凑过去不解道,
“娘亲……我给?你讲哦,要过年?了,那?个大姐姐却好像一个陪着的人都没有……”
……是?啊,方才她将月疏雨眠赶走了。活该没人陪。
听了这话,贺文茵茫然抬眼望向头顶黑沉夜空。
现下已是?晚上。
玄武大街今日大抵是?为了应景,放了许许多多的烟火。此刻无数烟火炸开,将星子与明月也一并盖了过去,亮得好似夏日里的白昼。而她放眼望去,这大街上净是?成双成对的人们一家?人的,一对小夫妻的,兄姐带着弟妹的,许许多多个模糊的人。
无数人便?这般从她身边笑着说着走过又走来,无数烟火炸开又静下。
而她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