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只是看到姜愈白“镇静”地站在鳄鱼的后方, 站在她想要逃离的方向,所以顺手拉走了对方。
如果鳄鱼真的追上来,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扔下姜愈白。
她的大脑在当时,没有产生过一丝“救人”的想法,完全是身体基于理性和习惯做出的下意识判断。
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除了她以外谁都不可能知道,只要她保守着这个秘密,姜愈白和她的父母就会一直把她当作救命恩人看待。
这个谎言是姜愈白爱她的基础,是叔叔阿姨信任她的基石她现在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上的?
庄晏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努力建立的华美大厦是一座空中楼阁。
不对、不对,这样的想法太奇怪了,根本不符合她一贯的思维方式。
她不可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可能现在才来惊诧。
咦?
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庄晏合努力收拢心神,看着克里斯蒂娜直白注视着自己的绿眸,嘴角扬起笑容:“……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就算那时候不知道姜家为什么会来提亲,就算当时对姜愈白没什么深入的了解,就算不知道姜愈白对她的感情,她也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姜愈白比她原本所设想的任何一类伴侣都更适合她,姜家能够给她提供所需求的一切,而她唯一的任务是照顾好姜愈白。
就像克里斯蒂娜说的一样,足够的报酬可以购买到无限的耐性,那为什么不能购买她的婚姻和爱情呢?
反正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答应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她最诚实的回答,无论是姜愈白还是叔叔阿姨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需要心虚。
“那答应的理由呢?”克里斯蒂娜没有放过她,笑容玩味地问道,“只是因为合适吗?如果当初是因为合适,那现在呢?庄小姐有没有改变想法?”
好无礼,好冒犯的问题。
不过是愈白小时候的玩伴而已,有什么资格这样问她?
再说了,问她这样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她想,就可以撒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是的,我改变了想法,经过了这两年的相处,我已经彻底爱上了愈白。
如果这就是姜愈白想要的,她完全可以演出来。
不如说,这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和姜愈白不是相处得越来越和谐了吗?
庄晏合唇瓣微启,咽骨微微滑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反而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就在这份沉默稍显漫长之时,两人听到了一声“啪”的玻璃碎响。
“对不起,我手滑了……”姜愈白用带了点含糊和迷醉的声音道歉,“我好像喝醉了,有点头晕。”
那些微紧绷的气氛消散在风里,克里斯蒂娜和庄晏合同时站了起来。
“没关系,我叫人来收拾一下,这酒喝起来像饮料,后劲其实还挺大的。”
克里斯蒂娜一边安慰姜愈白,一边招来服务生。
庄晏合则来到姜愈白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是不是很难受?”
姜愈白握住她的手,苦着脸点了点头:“有点想吐……克丽丝,我想今晚早点回去休息。”
克里斯蒂娜露出了大姐姐般宠溺的笑容:“好啦,是我不对,拉着你喝那么多酒。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之后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
姜愈白扶着庄晏合的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嗯嗯嗯,晚安克丽丝。”
克里斯蒂娜静静倚靠在栏杆上,目送两人离开,被海风吹乱的金色长发掩盖了她的面容。
宴会总有散场的一日,旅途亦有终点,各层甲板传来的喧闹声渐渐减弱。
“怎么样,克里斯蒂娜?”就在克里斯蒂娜出神地望着海面之际,沈玄星的身影从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她们确实很有趣吧?”
克里斯蒂娜头也没回,语带嘲讽道:“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言行很猥琐、很变态?”
“哈哈哈,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沈玄星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层甲板上正在散去的宾客,“这里的风景很好,不是吗?”
克里斯蒂娜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是啊,不过风景好不好还是要看和什么人一起欣赏的。”
沈玄星的表情僵了僵,显出了几分挫败:“好奇怪,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让人讨厌。为什么无论是姜愈白、庄晏合还是你,都对我那么戒备呢?”
克里斯蒂娜笑出了声:“你不会觉得我傻白甜到会信任一个……鼓动我算计朋友的家伙吧?”
“首先,你说的朋友是指姜愈白还是指庄晏合?其次,我并没有鼓动你算计她们,只是为你提供了一个有趣的素材。对她俩的关系性,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
“我承认你很会蛊惑人,只是利用我来对付庄晏合……手段是不是太拐弯抹角又太大费周章了一些?”克里斯蒂娜盯着这位私生子出身的储君,嗤笑道,“啊~我知道了,是因为妒忌,对吧?”
沈玄星的笑容微微落下去了一些:“我还以为你会有更高明一些的猜测。”
“但其实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那么复杂,就像大多数凶杀案的动机是为了钱,妻子被杀凶手大概率是丈夫一样,讨厌一个人很多时候往往就只是出于妒忌而已。”
克里斯蒂娜像是一个心理医生般分析着沈玄星的内心:“而人通常最会妒忌那些本该不如自己,却轻易获得了自己所渴望事物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沈玄星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道:“难道说不止是她们,我也有幸能成为你的素材吗?”
“呵,很可惜,你不太符合我的美学,最多只能算是她们故事中的一点儿边角料,”克里斯蒂娜的目光再次落到已然安静了许多的甲板上,“不过我确实对她们产生了兴趣,这样脆弱的关系,应该一碰就会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