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镜如玉脸色苍白如纸,唇被血染得殷红,后知后觉,声似飞雪迷迷茫说。

“原来那一晚,流光璀璨的,不是星星,不是你,而是……我眼中的魇。”

青色长风呼啸,蓝色的流萤满天飞。纯白炽火星火乱坠。这满是鲜血遗憾,满是爱恨纠缠,满是生死恩怨的白骨大殿,终于在大火燎烧的最后一刻,发出震耳耀目的声响和光芒来!

碰!

镜如玉自散神魂,用命熄灭这劈天盖地的大火,给所有人绝望之中辟出了一条出路。

六道楼天人道的那道光柱自顶部横穿而下,最后出现在白骨大殿中心!

不得志刚吃饱,扑着骨翅落到言卿身边,吓傻了:“这咋子回事啊。”

言卿的手腕已经被谢识衣握住了。

谢识衣低声说:“走。”

言卿收回视线,道:“好。”

秦长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对镜如玉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恨,瑟瑟发抖在角落里,看她最后自散神魂,心里刚舒口气,就见谢应拉着言卿的手要离开。秦长熙想到谢应现在无情道毁琉璃心碎,杀不了他,一下子恶胆从心起,怒吼说:“不要让他走了!谢应身边那个少年是当初十方城的少城主!谢应当年入十方城,与魔域之人勾结,本就居心叵测!罪大恶极!”

言卿眼中血色一闪,手指的魂丝就要彻底让秦长熙闭嘴。

但这一次是谢识衣拦住了他。

谢识衣在这呆了那么久,本就是强弩之末,他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先别杀他。”

言卿一愣,还是点头:“嗯。”

镜如玉打开了这道光柱,本就是为了让镜如尘离开,已经没有任何修为限制。

谢识衣带着言卿入内,咬破指尖,又在足下立下一个阵法来。

硝烟散尽后,每个人好像到现在才活过来,有了理智和思维,愣愣看向殿中央。

化神期修士自毁神魂死去,躯体也会消弭空中。

镜如尘跪坐在大殿中央,睁开眼,她两手空空,好像能抓住的只有青色的风。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弯下身躯,一滴泪划过眼角,碎落大殿。

第78章 、障城(四)

传送阵法与光柱一起亮起。

瞬息之间, 斗转星移。

言卿顾念谢识衣现在受了重伤,在黑暗中紧紧牵着他的手,怕他出事。

真正落地, 发现视野突然一暗, 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夹杂着浓郁泥土青苔的味道。周围一片漆黑, 耳边缓缓流过水声,这一刻好像天地都安静下来。

他们从烈火汹涌的大殿, 到了一个漆黑的隧道里。

“谢识衣?”言卿暗中喊了一下他的名字,很快便感觉谢识衣的手出奇的冷, 那种冷意彻骨,像是刀锋淬雪渗入骨骼。

言卿愣了下, 谢识衣的功法本来就偏寒, 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体内灵气彻底涣散所致。

言卿自己上辈子就是化神期,知晓事情的严重, 一下子严肃道:“谢识衣, 你现在封闭丹田, 也封闭神识。不要说话,睡一觉。”

谢识衣在黑暗中轻轻地“嗯”了声。

言卿说:“我背你出去。”

谢识衣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拒绝。幸而谢识衣入汀澜秘境幻化了一下身形,少年时的他和言卿如今体型相近,言卿并没有走的很吃力。

这一路走的很沉默。言卿自入六道楼后,就一直精神紧绷着,接二连三的意外和战斗让他现在也不好受。谢识衣破炙火玄阴阵用了琉璃血, 如今虚弱异常,安静地垂下眼陷入睡眠。他的手臂环过言卿的肩膀,手指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 很用力,像是在确认什么。

俯身而下的气息深凉近雪,墨发擦过脸颊,呼吸落在言卿皮肤上,微微发痒。

言卿抿唇,静静走在黑暗中。他现在看似镇定,实则早就三魂七魄出窍。

淮明子的出现,带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记忆。无论是十方城看似肆意潇洒实则如履薄冰的日子,还是万鬼窟红衣赤足走遍荒野的无数长夜,都充满疯狂沉郁。

可是最让他心乱如麻的还是谢识衣的那句话

“言卿,我无情道毁、琉璃心碎的原因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强行扼杀的情感这一晚上又重新被唤醒。可是言卿心里现在只有空洞和迷茫。

谢识衣说出了那段沧妄海他完全没印象的记忆,把两人之间的误会彻彻底底解开。

然后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好笑的。

之前互相伪装、粉饰太平,用一张薄薄的白纸把碎镜般的过往覆盖,好像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开始。

而现在白纸被撕开,真相大白,无数碎裂的镜片因为误会解除重新拼凑在一起,好像“破镜重圆”但只有他知道,那冰冷的裂痕始终存在,抹不掉去不除,甚至那缝中还冷冷渗着鲜血。

这些裂缝、这些鲜血,是他无数次的自我厌恶、无数次的拿起放下、无数声的“四十一”。

其实言卿现在也并不是不敢去重新爱谢识衣。

他只是,怕这又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暗恋。

言卿神色冷漠,唇却有些发白,自嘲地一笑朋友这个词是他提出来的,可是他现在居然也开始厌恶这两个字。

不得志吃饱喝足后,整只鸟意气风发。

“我靠,这是个啥子地方?”它回到这里,真的就是跟被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扑腾着骨翅飞在言卿前面,眼睛发光。